本文為日本電影《去唱卡拉OK吧!》衍生,電影情節主軸,有《去家庭餐廳吧。》設定。45/20以上,CP向,有私設與OOC,還請慎入。
★本文與〈欠債與索討〉相關。
★有家庭餐廳第14話雷
〈對視〉
成田狂兒以前聽包養他的其中一位姐姐──他還記得叫素子──說過:有些情侶明明在交往,但除了動物性本能的衝動外完全不熟,聊久一點的天,甚至在心裡想起對方,都會忍不住輕蔑;可是一旦想到分手,又會覺得活不下去,明明連對視超過一分鐘都做不到。然後笑著問他,你覺得呢?
那時他還年輕,無法判斷生活經驗多自己十年的姐姐想要什麼答案,便按句尾提示握住對方的手,專注笑看對方的眼睛,說:
「那我們至少還能對視超過一分鐘吧?還是說……我也要開始擔心了?」
默數約三十秒,對方就轉移了視線,揚起嘴角,接著又轉頭看著他,捏著他的鼻子說:「是嘛,狂兒跟我當然是不一樣的。」
他一面笑,一面心知那些不一樣最終都會一樣。
儘管知道和想要相信也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而跟女性不同,男性之間的對視往往是一場對峙。第一次找上聰實也不例外,他別有居心,卻不能流露出緊張。那時的他,也習慣了一般人眼中的畏懼與迴避,所以聰實明明已經知道他是黑道,卻還是直視著他的眼睛,對他說「你的假音從頭到尾都很噁心」時,才讓他那麼震懾。
更讓他決心一定要讓聰實當他的老師。
這個決定曾經讓他後悔。尤其當他意識到聰實看著他時,逐漸坦率的情緒裡浮現的情感,竟然會令他意識到心跳的時候。
最後臨別,他必須忘記呼吸,才能用全身的力氣去抵禦,直視聰實毫無覺察、以致全無掩藏的眼睛。
那時他們認識還不到兩個月,對方是才十四歲、剛為他的死亡聲嘶力竭歌唱〈紅〉的少年。
重新恢復聯繫,遠遠看著十八歲的聰實君時,成田狂兒總是會想:這個優秀聰明的青年以後會遇到很多很多人,總有一天,即使我還能喊出他的名字,他也會聽不出,或者聽不到我的聲音,不會像第一次叫喚時定住,等著他走過來了吧。他再也沒辦法像第一次、第二次、還有第三次那樣發現聰實君了,但聰實君未來還有很多最好的瞬間等待他發現。
無論時間多短,他只想要擁有一個能偶爾看到聰實的位置,要作得毫不刻意、漫不經心,讓那段相處的時光像是天經地義,無論是誰看到都不會起疑,直到聰實能夠決定放下他。在他的人生裡,產生這樣的感情應該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了吧。至少在聰實面前,他要有能好好道別的自信。
他已經擁有了夠多,「聡実」的刺青更是可以陪他直到死亡,其他都已經是僥倖與奢求。
所以當聰實在燒肉店說「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時,早就做過心理準備的他,還能維持一貫的態度接受。忽然傳訊說要肉包和蛋糕,也覺得「就算只是送禮物才見面也沒關係」,有需要還是會找他就好。
在麥當勞「確認」之前,他想起在這個年紀,也曾跟聰實一樣忙碌與飢餓的自己,遠遠看著聰實和他面前的餐盤,他點了所有聰實可能想吃的東西,卻沒想到居然有一杯奶昔是自己的──跟聰實說好「在一起」一樣,他仍由聰實決定相處的節奏。只是,隨著聰實想要的進展,儘管他的經驗豐富,回想起來每一個互動都經歷過,照理說應該遊刃有餘,卻屢屢感到手足無措,像沒有音叉校準、總是不小心微妙的走音。偶爾等著他下課或下班,聰實君看到他、向他走過來時,那目光像兩把手槍,準確地射中他的心臟;在接住的同時,悄悄的,聰實君的臉會像平靜湖面上的水紋一般漾出笑意──這種在人群中只屬於他的感覺,讓每一次的等待,都像一份珍貴的、只有聰實能夠給予的禮物。
直到有了更親密的關係,是聰實開始的,會單單叫他的名字,等他回過頭來,也不說話,就只是看著他,有時看他的臉,有時就只是看他的眼睛,彷彿在確認般,可以看非常非常久,久到覺得夠了,才會說出叫喚的理由,或者更多。一開始他耐心地等待,漸漸的也不需要耐心,專心地看著聰實的臉或者眼睛,直到聰實被他逗笑。
「這樣很失禮誒。」他半真半假的抱怨。
「……都你害的啦。」
被看的時候難免會擔憂,但比起聰實剛上大學時總是迴避他的注視要好得多,而且聰實大多時候是沒什麼表情的,隨著年齡增長日漸沉穩,就算在家最放鬆的時候,也少有強烈的情緒起伏,光是這樣就能讓他笑的話,時間多長他都覺得無關緊要。儘管他認識十四歲的聰實君,見過愈多他不同程度的不耐、笑容、生氣、落淚、各種情緒之間的轉換,雖然隔了三年未見,但一個月一次觀察聰實的變化對他來說是幸福也是樂趣。漸漸的,隨著交往時間愈長,以及因為這些注視,他愈來愈少預習有一天會被提出分手,甚至當他因為需要而想到的時候,也會叫聰實的名字,就只是想要看他。
如果有那麼一天,成田狂兒想,當他叫喚聰實,聰實再也不願意跟他對視,他就知道他的心將會破洞、粉碎,而且再也沒有人會為他修補了。
那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兩人依偎在沙發上邊吃對方買的巧克力邊看電視劇,情節正演到第一女主角突然將剛剛告白成功的第二女主角壁咚在牆上,低聲說:「那就為我瘋狂吧。」隨即俯身緩慢地靠近、直至親吻。聰實盯著畫面,微微歪頭:「突然靠那麼近,真的會讓人心動嗎?明明只會很緊張吧?」
那個側臉太過認真,狂兒忍不住笑了:「你是說,像這樣嗎?」他抬起手臂,輕輕把聰實壓在沙發靠背上,盯著他的眼睛,用刻意低沉的聲音模仿:「聰實,為我瘋狂吧。」
聰實微微瞇眼,像是在衡量這種行動的效果。狂兒卻在他毫不掩飾的目光中愈發緊張,那目光清澈又專注,卻像兩個洞穴,用沉默召喚他的吞嚥。而聰實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更像迷宮讓人暈眩,拉扯著他的理智,讓他不知所措。他終於撐不住,不自覺吞了吞口水,輕輕移開了視線,笑了:「……這招對你果然沒用。」
然而下一秒,聰實忽然起身,乾脆俐落地坐在狂兒的腿上。狂兒一愣,身體不由自主向後倒向沙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聰實撐著手臂壓在他的兩側,低下頭靠近他。
「狂兒哥,為我瘋狂吧。」聰實的聲音低而平靜,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狂兒怔住了,望著聰實近在咫尺的臉,電視劇的聲音還在持續,他卻只能聽見聰實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所有玩笑的意念在這一刻都哽在了喉嚨。明明對方的語調是那麼淡然,可他卻被逐漸泛紅的臉頰、因為體溫升高而明顯的氣味和專注的目光牢牢困住。他不自覺地伸手,捧住聰實的臉,微微上抬,兩人緩緩靠近。
隨著觸碰面積的延伸,巧克力的甜味也從聰實的口中擴增,整個世界卻逐漸狹窄了起來,凝縮成他們私有的時空。
一如以往,在他內在恆常靜寂的世界,只有聰實是會迴響的聲音,是在黑暗中會將他穿透的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