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天亮

連假的最後一天下了一整日的雨，

典型的秋季模樣，雖然於日常行事諸多不便，

我還是一如往常喜歡看著它聽著它，

甚至已熟悉它的味道，與拂過的膚觸，

還有一別三季再見風華無須言語靜好的重逢，

不由的再斟一杯，重敘流浪過去的山川雲月星辰河海，戰火煙硝天災人禍與病毒…………

我就這樣，沒有快樂沒有憂愁從早到晚靜靜地看雨聽雨，雨還是雨，

而年少的夢早已成泡沫。

孤獨的腳步於山嵐氤氳的林道，傘下的我彷彿已超脫於世俗之外而倍感蒼茫，

在「我是一片雲」的年代裡，青澀的憂鬱愁悶像是網罟樊籠，不知理想抱負為何物，

只對愛情癡心妄想，雨中漫步是那麼風雅的像一首清新浪漫的詩，

於今回想起更像是愛情的輓歌，當我登上滬連山頂上的大修宮(仙公廟)，

點一炷清香於香爐前，雖然龜山島已神隱，凝視眼下浩瀚的太平洋與阡陌房舍鐵道河流

縱橫於小鎮，往南延伸至霧霾中的海岸線，煙藍絲絲裊裊的莊嚴肅穆，我殘薄瘦弱之

軀，天人合一般地流下悸動的淚水，於是，對雨的愛戀似也埋下深情的因緣。

曾經矯健如沙馬般赤腳奔跑在石米路上，可與西北雨賽跑；疾駕的鐵馬，

如雨幕中的飛鳥；林蔭下鋪滿落葉的悲歌，細雨絲絲縷縷盡是青春無邊愁；

寮池河畔岸草酩酊於錐心失落的愛情，痛飲夜雨淒迷，焉知風冷，大江嗚咽，

孤鳥哀啼，斷腸人醉在天涯；是夜色還是雨，讓燈紅酒綠迷離，分隔島不是我的家，

也不是遠離的戀人，一樣讓我鮮血淋漓，倒臥鋪天蓋地強降雨中宛如水道的公路，

如此的以命交陪。

是胃酸逆勢上升，還是雨聲吵嘈，醒在兩點多已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加以風弦急撥切切，

窗扣如鼓，廚房鐵皮屋頂如鐘磬一敲一擊錯落有致，屋外像是琴鍵一按便是韻律輸出遞

換交響種種音階，夜之黑幕，即是大自然舞台即興演奏，純然別無憂思愁結，

設或此時此景天外一闋洞蕭一曲薩克斯風，又得再添一口酒再增一分醉，

如供奉案桌神祇，以對寂寥與荒涼，便也萬事方休。

破舊的雨衣何能遮擋暴雨狂倒，塵煙隨波逐流，沁入如薄荷清涼在雨中散發，

滌洗著樹綠草青，歸心似箭也得歷經風雨穿梭車潮越過紅綠燈重重關卡。

說是雨季，不如說是颱風的家族聚會，女孩說盼著可以放假，回說善後很費事，

以前也是守著電視，等著明天是否宣布颱風假，是的話就像是摸彩中獎的興奮，

否的話鼻子摸摸嘆口氣睡覺去。等到自己成為「戶長」之後，風災肆虐一片狼藉，

屋裡屋外全都得親力親為，得勞心勞力累的虛脫般，

絕非往昔所設想的優閒安樂天賜的額外假期。

預報有三個，正一一醞釀一一成形，只是於周邊環繞，並無登門造訪意向，

也許因是良善之島，捨不得潑辣。

秋若無雨便成愁，北部水庫解了旱，南方還在殷殷盼。

暗暝裡雨灑過一陣又一陣，窗縫間溜入雨沫零星染指我的臉，睡夢中的溫度恰似仲夏裡

掬一捧清泉洗面。翻個身頭偎枕擁薄毯，嗡一聲飛起打擾了蚊子的消夜，

不知又身藏何處窺伺；嘩的聲聲時強時弱，像是劇情高潮迭起的喝采，

北窗也拍拍抖動著頻頻鼓掌叫好，只有悲情孤雛的幼貓哀哀不絕哭啼。

側身傾聽，也需得一夜好眠，誰知蚊兒不留口德，叮的我手舞足蹈兩腿左右交替抓，

時間可療傷也可止癢，我依然舒適呼吸著雨夜裡的涼爽，靜待天亮。

2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