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假的清晨,天微微亮著,
人車稀疏的馬路,甦醒的禾田,暢意散發清涼。
一株株穿心蓮的幼苗緊挨併著,趁著日頭未熾,分植於庭院各處,仍是一樣的泥土一樣的水。
近午,憂心忡忡徘徊巡視,株株垂頭喪氣,
日太燄了,就看你們的韌性了。
進香團也從清晨到午后,鑼鼓鞭炮聲聲不絕於
耳,炒熱了老榕下蟬聲嘶嘶的小村落。
豔日之下,時有飄雲蔭遮,也稍寬心分植的穿心蓮不再續於烈焰,
撐過這個下午,應可存活下來,茁枝長葉;我,只旁觀,
活下來是命,夭折也是命,大地承生也載死,而生死亦為同源。

烈日已煮成鵝卵蛋黃般暈懸於東山曲伏稜線間,
悶熱,使大地一片靜寂,除了聒噪的蟬,
當然這酷夏是專屬於牠們的演唱會。
我不禁懷念起早年常有的午后西北雨,那時,總
刻意在田野,在燙足的沙灘上,或騎著腳踏車衝
在木蔴黃的大道上,淋個痛快,淋個賞心悅目,
也淋在聲聲歌詠中;大地因著焦熱而冒出薄稀如
霧的煙,真的是天降甘霖,大地又綠又清涼了,
如似大口吃了一碗剉冰般的怡人爽快。
而今少見午后雷陣雨了,
來的大都是摧枯拉朽的颱風。
幾坪大的斗室,雖有一扇窗,一台開關卡住又銹蝕老態龍鍾的電風扇,
依是悶熱如蒸籠,實在無法可想,乾脆打開紗窗,面對一盞白晃晃的路燈,
還有大樓住宅區廊間時而游移的人影,一面咀嚼著二哥種的花生。

我又想起與父親小妹,在如今已是海底電纜公司
的那片沙地上,頂著烈日拔花生,一堆堆的放在
苦揀樹下,一粒粒摘下,日後將殼曬乾,
又一粒粒剝開,兄妹倆常剝到手指都腫了;
待過完年後,刨土挖溝,又將一粒粒種子放入覆
沙(那時兄妹倆課餘的工作可多的很)。
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有點辛苦有點不甘願,但小小心靈上不懂怨嘆,
也不懂什麼叫好命歹命,因為,我們有著篤實的父母在庇廕。
小妹也做阿嬤了,明天是父親七年的忌日………
人世間的路,走過就不能再回頭了,只能回憶,無法重現,除了放下,
便是過濾些足堪記取的;像橡皮擦,雖然可慢慢地拭去一些記憶,
可有一些卻是愈鮮明,因為在其中有著深情牽扯。
前幾天奉派參加鄉長喪禮公祭,副總統也來了,可說壯志未酬,備極哀榮;
然地方人士、公所內追悼者有之,籌謀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有之……
權位利錄無一可恃啊!然,眼下世人,就是如此愛不釋手。
無雨的夜,汗涔涔的夜,無有理由成眠的夜,而荒唐與墮落往往在暗處窺伺……..
101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