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錯,繼續保持下去,不過跑步方面,還是暫緩,若是真的想運動的話,健走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時間不宜太長,避免造成身體的負荷。」
有人說醫生的話就是一副良劑,比吃藥還有用,能讓病患安心,但童景封仍有些擔憂,前幾天他的胸口突然悶痛,雖然只是一下子,可是突發性的狀況,誰也不能預測。
「至於胸口上的悶疼狀況,八九不離十,是工作上疲憊造成的。」白石華放下聽筒,推了推眼鏡,「最近你都幾點就寢?」童景封這種病況實為罕見,以醫學上的論點來看,應該活不過十歲,但論點歸論點,仍不能與人體的奧妙來比較。
童景封臉上一窘,這才想起最近閱讀了大量的幼教相關資訊,本該九點就寢,卻拖到半夜十二點,明明就很睏,卻仍撐著身體,硬把書籍閱讀完畢。
「晚睡對身體不好,你心裡應該很清楚。」白石華瞪了他一眼,頗有警告的意味,「你缺錢嗎?」
童景封搖頭。
「你當然不缺錢,你缺的是冥紙。」面對童景封,白石華說話總是不留情份,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在一旁的護士每次都掩嘴偷笑。
每當童景封回診,若有一項不符合白石華的叮嚀,白石華就會用那種酸溜溜,又另代某種意思的嘲諷,要是換做別的病患,早就抗議,鬧到院長那邊去了。
「你這個情況我要跟琪琪匯報一下。」這是白石華所下的結論。
既然病患都不聽醫生的話了,就算是兩人是朋友,也達不到叮嚀的效果,但是一提到琪琪這個人,不只是他這個當醫生的要忍讓三分,就連被視為亦兄亦父的童景封也要退讓三步。
童景封看著白石華的手有意無意的伸往放在病歷表旁的手機,立即聯想到要是讓琪琪知道他的情況,後果可想而知,童景封就全身發冷,眼見白石華的手就要碰到手機了,童景封趕緊按住他的手。
白石華偏頭,左眉輕挑,代替詢問。
「小白,我想……這件事還是不要讓琪琪知道,她最近在準備考試,別讓她分心。」
夏以琪這個女孩,外表柔弱,但內心比誰都要強悍,他這個當醫生是見識過的,「會怕?會怕還敢亂來。」
像是被抓到把柄,童景封訕訕的笑著。
是啊,在他的生命裡,誰都可以成為過客,除了琪琪,這個在他心裡佔了一個很重要的位子,她的撒嬌、蠻橫,那一點不是為他好,就算沒有生活在一起了,她對他的關心,可以說是嚴密監控,稍有差池,身為他的主治醫生,白石華首當其衝。
「這次就放過你。」白石華說歸說,但沒有要放下手機的意思,把童景封弄得緊張兮兮的,結果他卻轉頭,把手機拿給護士,在童景封看不到的表情之下,露出邪惡的賊笑,「去幫我充電,手機沒電了。」
小護士噗嗤一笑,接過手機。
而後,白石華拿起筆,在病歷表邊寫邊開口,「生活要規律,否則下一次就不是胸口悶痛這麼簡單了,回去之後多休息,最好是躺在床上睡一覺,睡眠充足,身體自然有抵抗力。」
病患本身存有心臟的問題,病況特殊,無法開刀,目前也沒有任何一位醫師敢接手,就怕刀子一劃下去,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知道。」
「這次的檢查不能算在定期問診之內,所以時間一到,你還是要回醫院,這樣才能掌握你的身體狀況。」
「嗯。」
結束看診後,等童景封離開,白石華直接從口袋裡拿出另一隻手機,當然是撥給夏以琪,童景封來看診一次,他就要匯報一次,這個女孩不好惹,要是不好好安撫,千金大小姐的脾氣,就算把院長拉出來賠罪,也只有被炮轟的份。
說起琪琪這女孩,至今他仍記憶猶新,那一年他轉調到這家醫院任職,才上班第一天,就跟夏以琪碰了面,硬要待在病人身旁不肯走的任性,還有一些無理的要求,連病人要做電腦斷層攝影都要跟進,讓他忍不住上前罵了幾句。
醫護人員在搶救病人時,最怕的就是家屬扯著醫護人員,哭訴著救救他們的親人,卻又不放手,殊不知道這一扯,平白浪費了多少黃金搶救時刻。
那一陣子,他與夏以琪處的非常不好,被病患的家屬投訴是多到數不清,卻與病患童景封成為朋友,但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跟夏以琪對上眼,就算牽扯到童景封,被罵的狗血淋頭,他倒也不生氣,反而樂在其中呢!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待的傾向。
他經曾是心理醫生,通過理療的手段,解決咨詢者的心理障礙,也當過外科醫生,成天跑手術室,有時候遇到不講理的病患家屬,或者行業特殊的,他還得捲起袖子,拿起手術刀,擺出一副在這裡我就是老大的架勢,讓家屬與病患聽話,而現在,他轉任為內科醫生,沉穩的作風對家屬與病患是一劑強大的良藥。
綜合以上,處在家屬與病患之間,應該是如魚得水才是,唯獨夏以琪,這個女人真的是讓他頭痛,當她擺出一副無害的天真模樣,你真的會以為她是個清純又帶點傻氣的女孩,當她板起臉孔,頂著美麗的臉蛋,那絕對是魔鬼。
他的專業遇上夏以琪,完全派不上用場,只有被牽著鼻子走的份,可是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女孩,她的年紀尚不足二十歲。
結束電話後,白石華反看小護士掩嘴的笑意,「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白醫生,你……叫小白?」小護士忍住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喚白醫生,好像在叫小狗一樣。
「不行嗎?」
小護士立即收起笑意,搖頭,趕緊出去喚下一位病人,可是嘴角的笑意仍在掩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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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童景封直接回到住處,聽著白石華的話,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才閉上眼,似乎又想到什麼,拿起手機,發出簡訊,對方很快就回應,裡頭的文字讓他輕笑出聲。
其實他不睏,偶爾賴在床上的感覺其實滿不錯的,卻沒想到一閉上眼,再張開時,已經是下午了,他也沒打算起床,信手從床頭拿來一本書,慢慢翻閱,這時腦海似乎閃過什麼,他立即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床頭上那一疊書籍。
真糟糕!今天是歸還的期限,他差點就忘了。
童景封趕緊換下居家服,抱起那一疊不算輕的書籍,出門前他不忘看了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盤算著,把書還了之後,再去大賣場買些東西回家。
他的生活很簡單,不是待在幼稚園,就是住處,唯一的興趣就是看看時事,或者翻翻向圖書館借來的幼教書籍,至於出外踏青,他很懶,身體狀況也不見得容許,他曾經在單獨、無人陪同之下,發生好幾次胸口疼痛的狀況,最後都只是虛驚一場。
還完書籍,他轉往大賣場,添購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他用慣了一樣東西,挑的也是相同的品牌,順便再買熱食當晚餐。
買得差不多後,他走向櫃台結帳,正要離開大賣場時,他頓了一愣,聽見孩子的哭泣聲,那種哭法幾乎到達失控的地步,他身為一名幼教老師,每天都在接觸孩子,遇到這種情況,自然尋著聲音走去。
果然,在出口的不遠處,一個年輕人臉帶發愁,手上抱著約三歲大的小女孩,雖然有婆婆媽媽停下關心,但小女孩似乎不領情,哭聲更是有震天駭地的聲勢,顯然是個新手爸爸。
「需要幫忙嗎?」
楚維哲這回過神,懷裡這個小鬼哭到他心煩意亂,但可沒把他哭到陌生人一接近,就把小鬼丟給陌生人,就連剛剛上前來關心的女人也一樣,碰都別想碰!要是懷裡的小鬼出事了,他有九條命也不夠賠。
童景封看得出年輕人對他的不信任,但也能理解,現下的社會風氣太糟糕,之前還有偷抱小孩的案例發生,現在誰都不敢把小孩交給陌生人,但是讓孩子這樣哭下去也不是辦法。
童景封用眼神指了年輕人的手勢,「你抱小孩的姿勢不正確,她應該三、四歲了,你還用新生兒的方式抱她,她會很不舒服的,放輕鬆一點抱孩子,若是不放心,用手護著孩子的背部,確保孩子不會重心不穩往後仰,況且三、四歲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她只是想下來走路,你只要在一旁看著就行了。」
楚維哲低頭看了懷裡的小鬼,正想把她放下,但後面的話馬上讓他取消念頭。
「但在人多的地方,我建議你還是把孩子抱著比較安全,況且……」景封看了眼孩子的腳,淡笑的提醒對方,「以後帶小孩子出門,請記得讓孩子穿上鞋子。」
楚維哲覺得有種被嘲笑的感覺,他是不擅長帶小孩,但這也不是他的錯,這個小鬼從一生出就跟他不對盤,有時候心情好,抱她就笑嘻嘻的,心情不好就哭到一個不行,不過聽了對方的話,換個方式,果然不哭了。
「你把我當成壞人了。」景封笑著點破,順便介紹自己,因為對方一直對自己存在戒備,「我是這附近一家附設幼稚園的老師,我姓童,我每天早上七點半會在幼稚園門口迎接入園的孩子,歡迎帶你的孩子來學校觀摩。」
雖然他只是個幼教老師,但也有業績壓力,尤其是到了招生的階段,如果不是憑著自己對幼教的熱忱,恐怕很難繼續這份工作。
就這麼剛好?遇上一個幼教老師?楚維哲瞇著眼,有幾分的懷疑。
既然孩子不哭了,景封本來想離開了,但看見孩子啃著自己的大拇指,他看了楚維哲一眼,嘆了口氣,又從袋子裡拿出雞蛋糕,這原本是要買給一位嬌貴的客人,不過少一塊而已,應該不會被發現。
童景封才將雞蛋糕拿上前,下一秒,雞蛋糕就從他手裡不見了,他愣了一下,這小孩的速度……還真敏捷,同樣的,楚維哲也有相同的表情,頓時覺得丟臉到極點了,正想喝止小鬼的舉動,雞蛋糕已經塞在嘴裡,小小的雙手還護著不放。
見狀的童景封笑了出聲,「小妹妹肚子餓了。」
說完這句話,童景封就離開大賣場,算算時間,家裡那位嬌貴的客人也應該到了。
果然,他才回到住處的樓下,鑰匙都還沒掏出來,一聲聲沒形象的呼喊伴隨著車子的停駛,接著是車門被用力打開,嬌貴的身軀就撲了上來,他雙手提著東西,騰不出空來,只能以疼愛的微笑來回應。
「小姐,妳的形象跑去那了?」
夏以琪呿了一聲,又跺了跺腳,「形象又不能當飯吃!」她順手將他手中的袋子接過去,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快快快,說好要去吃飯的。」
景封搖頭輕笑,不反駁她的話,任由她拉著他的手,坐上車。
自從她被親生父母親接回去之後,兩人面見的時間並不多,偶爾夏以琪任性,耍起脾氣,行動派的離家出走,說穿了就是跑來他的住處過夜,起初她的父母還會擔心,怕她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發生意外,後來次數一多,也就見怪不怪,他也會打電話讓她的家人放寬心。
「景哥,今天去醫院看診的狀況,白醫生都跟我說了。」
提到看診的事,還有聽到夏以琪對白石華的稱呼,童景封有些疑惑,難道她不知道白石華對她的用心嗎?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白石華會怎麼跟琪琪說明他的情況呢?
「白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吃飯不按時間。」夏以琪瞪著童景封,但臉蛋卻是相當無辜的,讓人想反駁的她的力氣都沒有,「以後不能這樣不按照三餐吃飯,不然我就搬回去跟你住,每天盯著你吃飯。」
童景封鬆了口氣,還真怕白石華會爆出什麼事。
「景哥,你今天買什麼要去我家煮?」她打開袋子,滿臉期待,她一直很懷念景封煮的家常菜,家裡有鐘點阿姨,但煮不出那種味道。
「我有買妳最喜歡的牛排、龍蝦,還有蝦子……」
童景封還沒說完,琪琪就垮著一張臉,整個人賴在他的手臂上,「不會吧──景哥你最疼我了,明知道我不喜歡吃這些貴死人的東西。」
她原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卻沒有富二代的奢侈,不上餐廳、不穿名牌,唯獨出門一定要有司機,這是生父生母強烈的要求,因為他們沒辦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女兒的痛苦,原因在於她五歲那一年走失,進而成為孤兒院的一員,什麼榮華富貴、不愁吃穿,那些她都沒享受到,直到十六歲那一年,才回到生父生母的懷抱。
景封輕笑,從袋子裡拿出雞蛋糕,這看似不起眼的點心足以媲美任何高價位的甜點,不過少了一塊,但願她不會發現。
「哇!景哥你真好!」垮著一張臉瞬間亮了起來。
看著她滿足吃著雞蛋糕,笑眸中的童景封卻陷入回憶裡,在他十三歲那一年,孤兒院因資金不足,與土地權的糾紛,被迫關閉,孤兒院裡所有的孩子再次體會到離別,有些孩子幸運的被領養,有些孩子則被轉送至其他孤兒院安置,至於有謀生能力的孩子,只能靠自己尋找出路,而他呢?他不知道自己是屬於幸運,還是不幸。
身體上有缺陷的他,是個不定時炸彈,自然不會有人想領養,至於琪琪,她也是個不受討喜的孩子,刁蠻的個性讓人吃不消,唯有待在他身邊,才會乖乖聽話,院長便將他們兩個收養至名下。
而後,過了五年,院長逝世,琪琪本應該再接受社會局的安排保護安置,卻因為社會局的疏忽,琪琪又多留在他身邊好幾年,直到她十六歲那一年,才回到原生家庭,其中少不了被誤解、被說成是騙子,甚至被趕出夏家大門。
事後夏以琪的生父生母不只一次想盡各種辦法答謝他,但他一一拒絕了,他只要琪琪在未來的生活上,衣食無虞,自己並不那麼重要。
下了車,夏以琪仍是黏著童景封的手臂,至於袋子,她只要用個眼神,會有傭人向前提取,童景封看了一眼對方,是新面孔,年紀約四十多歲的婦人,就在他露出疑惑之際時,耳旁的不悅音調,那是她否定某人,慣有的語氣。
「我把之前的幫傭辭了。」區區一名幫傭,對著來拜訪的客人,高調扮演討好的角色,卻在知道客人的身份後,當著她的面前,換上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臉。
童景封為那名幫傭覺得可惜,在夏家當幫傭這麼多年,怎麼會不懂得拿捏分寸,再看看身旁的少女,千金大小姐的氣勢就是不同,從他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這個小女孩出身於富貴人家,即使多年以後,那份氣勢仍在。
「你在笑什麼?」她湊上前,張著大大的雙眼。
他笑著搖頭,很多事不需要說出口,
「景哥,待會我們吃完飯,去看一下院長好不好?」
「好。」他輕拍她的髮頂,心裡很感動,每年他總會和琪琪去院長的墓地去祭拜,也會定期讓人去整理。
「還有,」她古靈精怪的笑了,「今天睡這裡吧!」不給景封有開口的機會,像是抓到辮子一樣,強勢又帶點俏皮的搶開口,「我知道你明天不用去幼稚園裡帶小朋友。」
對於她的要求,他只有答應,從來不拒絕,「嗯。」
晚餐時間,正好夏家的人回來,爬上餐桌一角,還蹺著腳的夏以琪看著菜色,簡直要流口水了,她轉頭一瞧,是父母親,還有一位老人家,冷漠的表情立即換上甜甜的笑容,並且跳下餐桌,乖巧的喊了一聲爺爺。
老人家見到孫女,嚴肅的表情立即化為慈祥,「乖孫女,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沒來找爺爺?」
「在忙準備給爺爺的壽禮嘛。」畢竟是嚐過人情冷暖的,再次回到這個大家族,她知道如何哄老人家開心,也算計著當年讓她以走失為由,讓她住進孤兒院,少享受了十多年的榮華富貴,那些人,她都一一記在心裡。
果然,這麼一說,老人家更開心了。
「爺爺,景哥也有來呢!」
夏以琪這種爬上餐桌的不良行為,童景封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擺上最一道菜,脫下圍裙,走到客廳,與琪琪同一個稱呼,「爺爺。」
老人家慈祥的眸中閃過一絲精明,這個年輕人他很讚賞,為人踏實,不貪不取,擺了一張數百數的支票在他面前,當作答謝,他連看都不看,直接把支票退回。
「如果這張支票再早幾年前出現,他會很感激,但是現在他不需要了。」
當時的童景封是這樣回答他的,事後他調查原因,才知道孫女待的孤兒院被迫關閉,因為資金不足,土地權產生糾紛,更讓他敬佩的是,童景封為了他的孫女,放棄學業,用勞力換取金錢,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孫女身上,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更替他找回重要的孫女。
他活到這個年紀,兒孫滿堂,最重要的孫女又找回來了,是該滿足了,只是他想要再多一個孫子,對方卻不肯,真的是不給他老人家面子,還要經過協調,只肯喊他一聲爺爺。
他這把年紀了,從來沒看過這麼固執的年輕人,外面有多少人想跟夏家沾上關係,只有童景封不看在眼裡。
「爺爺,你吃了嗎?景哥剛剛煮了一堆好菜,你上次吃過,讚不決口。」琪琪扶著外公,慢慢走進廚房。
老人家摸摸肚子,「剛剛在老二那邊吃一點,現在好像餓了。」
琪琪掩嘴偷笑,「那我們來吃飯吧!」
飯桌上,看似和樂融融,但在童景封眼底,卻搖頭輕嘆,他知道琪琪至今心裡仍不平衡生父生母在發現她後,沒認出她不要緊,卻認定她是窺視夏家的財產,只有爺爺一眼認出她是夏家的孩子,為此還做了親子鑑定。
「爺爺,你要多吃一點,景哥可不常下廚的。」
失而復得的孩子回到身邊,為人父母是最高興的,只是那份親情難再修復,這麼多年以來,無論他們對女兒再怎麼噓寒問暖,也解不開那份心結。
結束晚餐後,夏老並沒有待太久,這把年紀的他,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總是早早就休息。
送走夏老後,他就被她拉著進房間,女孩子家總有許多小秘密,聽著她在學校的事情,朋友又和誰吵架了,某一家小吃店好吃又便宜,要帶他去嚐看看,這些他都靜靜的聽著,她不願意跟父母分享任何事情,讓他很傷腦筋。
剛才在飯桌上,琪琪的父母以懇求的眼神,希望代為溝通,他沒有把握會成功,只能試試看。
「琪琪,能回家是件好事,有父母疼愛也是很幸福的,妳說是不是?」他對琪琪的教導方式,從來就不是打罵,而且講道理,以前這樣,現在也是。
「可是他們排斥你,只因為你是孤兒,性向又跟別人不一樣,就認定你是個壞人,你還忘了他們還把你趕出來嗎?」琪琪抱著小熊,縮著身體,扁嘴,不甘心的悶聲說道。
童景封嘆了口氣,當時他跟前任情人感情生變,最後分手,原因不外乎是情人對感情不忠,「但是有一點是對的,我不是異性戀,不是嗎?」
琪琪大力的甩開小熊,從床上爬起來,大叫,「那又怎麼樣,難道全世界那麼多男男女女,就分配均勻的嗎?總會有男人跟男人對上眼,女人跟女人在一起生活的例子吧!」
原本是勸導的話題,卻被琪琪的回應給笑開了,童景封忍住笑意,重新將她按回床上,蓋上被子,也把小熊塞入她的懷裡,那是她十三歲生日的時候,他用手頭上唯一的能支出的存款買給她的,「妳這些知識是從那裡學來的?」
「看書。」
「學校什麼時候也教導這些新知識了?」
「學校才不教這些阿里阿雜的東西,是課外讀物。」夏以琪輕呿!
他撫摸著她的髮頂,他一向是用這種方法安撫她的躁動,「琪琪,聽我的話,就算妳父母當下的舉動傷害到妳,但妳有沒有想過,在妳出現之前,有多少自稱是夏家的女兒,妳父母又承受過多少次期望與失望。」
溫柔的聲線是童景封特有的嗓音,每每總能安撫浮躁的夏以琪,見她嘟起嘴,悶不吭聲,童景封知道自己的話多少讓她聽進去了,同時也是她最大的讓步,「給妳父母一個重新疼愛妳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曾經享有,卻未曾享有的家庭溫暖,和父母的關愛。」
她咬著唇,仍是負氣,本來是不想答應的,但這是景哥的要求,她勉強點頭,「好啦!我知道!」
童景封輕拍她氣呼呼的臉蛋,「好了,明天妳還要上課,不要太晚睡。」
在他要離開,手臂被拉住了,低頭一瞧,是一張既天真,又無辜的臉蛋。
「景哥,陪我睡覺。」
童景封搖頭輕嘆,忍不住輕捏她的臉蛋,「妳都幾歲了,還要我陪妳睡覺。」
「陪我睡覺嘛!陪我睡覺嘛!」硬的不行,來軟的。
「好好好。」拗不過她,童景封只好答應,「不過我還沒洗澡,洗完了再陪妳睡覺。」
「嗯!」
走出房間,童景封沒有多話,只是對著琪琪的父母點點頭,便去洗澡了。
剛剛在房間裡的那段話,他相信在外頭的兩個人聽得非常清楚,他能做的就是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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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早起,準備好早餐後,琪琪正好從樓上走下來,還揉著眼睛,打哈欠。
「景哥,你怎麼沒叫醒我?」
「妳起的來嗎?」他的生理時鐘在五點半就會自動響起,若要她跟著他一起醒來,上課恐怕會打瞌睡吧!「我煮了稀飯,已經放涼了,這是妳的便當,裡面是壽司。」
琪琪打開便當盒,偷瞧了一眼,果真是壽司,真好!
服侍這位大小姐吃飽喝足後,再來就是催促她趕緊去學校,上車的時候,琪琪還依依不捨的挽著他的手臂不放,要不是他承諾會再來看她,恐怕她會這樣一直纏著他不放。
回到屋裡,他又多準備兩碗稀飯,放在餐桌上待涼,這才離開。
他前腳才踏出大門,一輛黑色轎車已經開門等著他坐進去,他沒有回拒,他知道這是琪琪的堅持,琪琪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卻常常要用強硬的手段,讓人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回到住處,他先是拿出手機,傳了封簡訊,這是他跟琪琪之間的約定,無論他在何處,一定會告訴對方,之後又打開電視,看了十分鐘的電視,再來就是小睡一會兒。
平常他的假日也是這樣度過,到了中午,他會起床去買便當,這是他跟琪琪約定好的,要是不照三餐吃飯,琪琪真的會離家出走,搬來跟他一起住,只為了盯他三餐進食。
買完便當,經過公園,一個小小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看,訝異的表情浮出,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就像現在,上次跟這次的情形幾乎是相同的,一大一小相對凝視,大的一臉無奈的表情,小的瞪著小眼,最後小的跺腳鬧彆扭,這樣的畫面讓景封笑了出來,如果這次他不上前幫忙,是不是又要像上面一樣,成為整個公園的焦點了。
「嗨,我們又見面了。」
楚維哲回過頭,有些訝異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前幾天才見過面,這次又讓他看到這種窘境,臉上真的掛不住面子。
「這是又遇上什麼難題了嗎?」童景封雖然是笑著跟楚維哲說話,但溫潤的眼神卻是看著滿臉幽怨又扁嘴的小女孩身上。
楚維哲雙手一攤,他就是對孩子沒輒。
「孩子走累了,她想要你抱抱她,就這樣。」
楚維哲狠狠的瞪了小鬼一眼,在家就待得好好的,硬要到外面玩,現在好了,玩累了才要他抱。
「小朋友的水壺呢?」
楚維哲愣了一愣,見狀的童景封搖頭輕嘆,他蹲了下來,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小女孩臉上的汗水,又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瓶紅茶,這是他去買便當,老闆送的。
「以後帶孩子出來玩,要記得帶水壺,小朋友玩累了,口渴會想喝水,濕紙巾也要帶在身邊,流汗或者是手髒了,可以使用。」說話的同時,童景封將吸管抽入紅茶杯裡,讓小女孩喝個過癮,見她大口大口的吸,童景封輕拍她的背,「慢慢喝。」
以小女孩這種速度喝紅茶,被嗆到的機率是百分之百,果然,他才剛提醒完,小女孩就被嗆的滿臉通紅,他一方面制止小女孩想再喝紅茶,一方面輕拍的她的背,待她順氣了,才又把紅茶給她,這次小女孩學乖了,不再喝的那麼急了。
在一旁的楚維哲瞪大雙眼,像是看到外星人似的,這個小鬼刁蠻的跟什麼似的,從不肯讓陌生人接近,一靠近,不是咬人家,就是拳腳打踢的,也不想想她個子這麼小,隨隨便便拎起她的衣領,就可以把她甩在半空中。
「以後要帶孩子出來玩,不要選在中午的時候,大人都忍受不了炎熱的夏天了,何況是小孩子。」
「是她自己硬要出來玩的,又不是我!」楚維哲立即反駁,臉上還寫著有夠倒楣,老是被冤枉。
童景封見他這樣的反應,心中有疑惑,卻不加以多問,「就算小孩子想出門,你是大人,可以加以制止,若是小孩子不肯聽話,也可以板起臉孔,運用大人的威嚴,適時的寵孩子會讓她知道自己在父母心裡的重要性,但是盲目的順從孩子的要求,反而會讓她失去對事情的判斷力。」
楚維哲思索著童景封所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不愧是當幼教老師的料。
同時暗自嘆息,如果家裡能有這樣的人來帶孩子,那該有多好?
從腦海裡閃過的一個念頭,讓楚維哲異常激動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突來之舉跟接下來的對話也讓童景封有些錯愕。
「你願不願意成鐘點保姆?一個禮拜只要二天就好!」他實在被這個小鬼搞到有些神經錯亂了,再這樣下去,虐童案就發生在他家中了。
他是幼教老師沒錯,也想過兼職,但是他沒想過保姆這個職業……
楚維哲錯把他考慮的表情當成是之前的不信任,連忙開口,「其實我去過你服務的幼教學校,觀摩過你的教育方式,也向園長跟其他家長打探過你,他們對你的評價很好,稱讚你對小孩很有耐心。」
景封微偏頭,這個男人似乎很著急,難道照顧小孩子對他來說,有這麼困難嗎?不過對方曾到幼稚園觀摩他的教育方式,園長怎麼沒向他提起?
「鐘點費的價錢,我們也可以談一談。」只要一個禮拜二天,把這個小鬼搞定,花個幾千塊不是問題。
童景封皺了眉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對方的力氣還不是普通的大。
楚維哲也查覺自己失態了,連忙道歉,趕緊把手伸回來,但仍不放棄對方的意願,「可以嗎?」
童景封嘆了口氣,雖然他是幼教老師,可是新手爸爸老是把小孩推給外人照顧也不是辦法,「你是孩子的父親,應該要學習怎麼照顧孩子……」
「我不是!」楚維哲賭氣似的脫口而出,甚至嚇到孩子,他還來不及安撫,眼看驚天動地的哭泣聲又要來了,他趕緊退了好幾步。
童景封見狀,先是瞪了楚維哲一眼,然後伸手抱過孩子,輕聲安撫,直到孩子穩定情緒,難得擺起幼教老師的架子,數落了他好幾句,「這個年齡的小孩對於任何事物都很好奇,但又容易處於緊張焦慮,你這樣反而會造成孩子情緒上的不安。」
楚維哲搔搔頭,虛心領教。
「他是我表哥的孩子。」本來暑假放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叫回家照顧小孩,表哥又不缺錢,幹嘛不請個保姆,說什麼保姆素質參差不齊,再加上前幾天電視上又報導幾件保姆虐童案,怎麼樣都不肯請保姆,難道就不怕虐童發生在他身上嗎?
童景封點點頭,這才了解。
「我才幾歲,那能生出這麼大的一個孩子……」楚維哲委屈的說著。
童景封突然覺得誤會對方,還這樣指責,有些過意不去。
談話之間,楚維哲又發現一件事,他想起在幼稚園觀摩的情形,童景封說話的時候,總是不徐不緩,很溫柔的語調,跟現在一樣,但對孩子來說,卻像是一種魔力,無一不乖巧,點頭聽話,再看看輕拍孩子的背部的手指,白皙又修長,握住手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孩子睡著了。」
楚維哲收回思緒,發現小鬼真的睡著了,以往他怎麼哄,不睡就是不睡,每次都是哭到累了,才肯閉上雙眼,那時的他也精疲力盡了。
小鬼睡著這麼香甜,他還是初次見到,要不是童景封的幫助,他還不知道原來這個小鬼睡著的時候也是這麼可愛。
一分鐘過去了,呆在原地的楚維哲並沒有要把孩子抱回去的意思,童景封也不知道楚維哲在想什麼,最後還是童景封開口,才讓楚維哲回到現實。
「你不把孩子抱回去嗎?」
楚維哲像是聽到什麼,瞪大雙眼,惶恐似的慢慢將視線從小鬼的臉上往上移,對上童景封那雙溫潤的雙眼,這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不知是童景封的眸底洩露了什麼?還是楚維哲看穿了什麼,不過最先移開視線的是童景封。
「你……是同性戀嗎?」
童景封冷漠的開口,「你這麼問,不覺得失禮嗎?」
「我沒那個意思。」楚維哲進忙表態,「只是想了解一下未來的新保姆,興趣是什麼?有什麼喜好之類的。」
這時童景封的手機響了,他將孩子抱還給對方,看完簡訊內容,他皺了皺眉頭,「我也沒有保姆執照,若是你需要的話,可以去托育人員資訊網詢問,那裡有許多合格的保姆人員。」說完,人就離開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楚維哲,自問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第二章
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分手的那一刻?還是對方發現伴侣不只他一個的時候?
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很久,仍是無解。
或許這是個無解題,但他仍想尋求答案。
感情的事就是如此,看似簡單,卻如此複雜難懂。
有人勸他說,就當是得到一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時間到,物歸原主,強留也留不住。
感情的事他自認不強求,就是算分手了,以後在路上遇見了,對方不願意跟他打招呼,自己也能諒解,天底下有那個對情人在分手後,還能心平氣和的當朋友?恐怕很少吧!
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在情人還是情人的時候,對方不一定是屬於你,因為對的時間要遇上對的人,這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但是真正遇上了,那道關卡,他怎麼也過不去。
就如同現在,分手後的情人,再度遇上,於是他開始藉口約對方出來,這是第幾次約對方了?每次與對方見面,對方總是帶著淡淡笑容,一點也不為分手的事生氣,他不願開口,總是抱著一絲的希望,希望由對方先開口,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可是他錯了,對方一直是靜靜的坐在他面前.
「今天約我出來,有什麼事嗎?」童景封微笑著,沒有情人分手後的臭臉,維持著當朋友的態度,開口的同時,喝完最後一口現榨的西瓜汁,只加蜂蜜,不加任何冰塊,醫生提醒過他,咖啡、茶等刺激性的東西,都不能碰。
溫林南皺著眉頭,交往前、分手後,甚至有個爭執,他都是這樣微笑著,那樣的笑容帶給人一種心平氣和的感覺,能讓一個人在盛怒的時候平靜下來,但也讓他煩躁,因為這樣的笑容讓他感受不到情人的重視,就好像吵了一架,但對方卻一直保持諒解的微笑,也不跟你理論,要是換做一般的情人,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還能像景封這樣理智。
「你的保溫杯呢?」他記得景封出門的時候,保溫杯都是不離身的。
「壞了。」童景封淡淡的說著,沒有責備的意味。
以往出門他都會帶保溫杯,但是分手的那一天,溫林南大發脾氣,把他的保溫杯摔壞了,那是他用了好久,很珍惜的一個保溫杯,雖然不能再保溫了,至少可以當茶杯用,也不錯。
江溫林南別過臉,臉上有著愧疚,分手的那天,他的確很生氣,但就算怒在心頭,他不會傷害景封,只想洩怒,隨手掃到東西,就砸在原地,轉身離去。
他不願意分手,但是錯誤已經造成,他想彌補他的錯過,但景封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他,那種感覺就好像……不在乎了,景封不在乎他了。
他認識的景封是善良的,在一起六年的時間,他比誰都了解景封的個性,可是分手後,他自認最了解景封的人,卻是一點也不了解封景,他總以為景封個性溫和,行事低調,靠著自己的雙手去完成每一件事,成功的時候,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大肆炫耀,只是微笑著,淡淡的說自己做到了,他的封景不熱情,卻有一個善良的心,可是在他犯下不該犯的錯誤後,景封不再是他的了。
到現在他還是很後悔,他的景封從不鬧脾氣,他明明知道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像是橋梁之間隔著一塊橫木,但他卻不放在心裡,以為過幾天就沒事了,直到景封不再跟他聯絡,這是從不曾發生過的事,他才驚覺事情的嚴重性。
他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好情人,也開始改變自己,但景封給他的回答是讓雙方冷靜幾天吧!那個時候景封為了幼教的事而忙碌,他忍住,不去強迫景封給他答案,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他終於忍不住,跑到他的租屋去想當面想問個清楚,卻總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演變成好像是在他無理取鬧,如果當時的他能再細心一點,就能發現景封那時候就已經給他答案了,只是他不願意接受。
「林南。」景封輕輕的開口,似乎不想打擾他的沉思,但是牆上的時間提醒他,他們這樣面對面坐著,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連工讀生都以奇怪的眼神偷偷的看著他們了。
江溫林南收回思緒,抬眼直直看著景封,這時的他不願再開口了,似乎以為只要不開口,景封就會陪他一直坐下去,就好像回到以前的日子,不多話的景封總會坐在他身邊,無論是他喝醉酒,或是抱怨事業或到阻撓,景封總會靜靜的陪著他。
可惜,他想錯了,這次景封不想陪他了。
「林南,如果你有開不了口的事,等你想通了,要告訴我的時候,再來找我,我待會還有事情,不能陪你了。」景封從外套拿出皮夾,招來工讀生,準備付錢,「前幾次都讓你請客,真不好意思,這次讓我來付錢吧。」
「你要去那裡?」見他要離開,溫林南也開始有了動作。
景封頓了一下,心想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又不想讓溫林南覺得他出車禍是他造成的,只好避重就輕的說,「我跟醫生約了時間複檢,再不去的話就來不及了。」
溫林南這才想起景封前陣子出車禍,就在兩人分手後沒多久,雖然不嚴重,但也在醫院躺了三天,複檢是預防有其他的後遺症,「我送你去醫院。」
景封會出車禍,有一半是他的責任,他也很擔心是否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不用了。」景封仍是微笑的拒絕,「醫院離這裡很近,走路五分鐘就到了,而且你是開車過來的,那裡不好停車,萬一被拖掉,那就麻煩了。」
「那我陪你走過去。」
景封愣了一下,他都拒絕成這個樣子了,他還要跟來?怎麼分手後的他變得更加黏人了?不過他也沒做多想,輕輕的暗示溫林南停放在外面的車子,「你跟我走路去醫院,那你車上的那位朋友怎麼辦?讓他在車上等,不太好吧。」
雖然對方是坐在車內,但隔著玻璃窗,童景封仍然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殺氣,這應該就是所謂情人的醋意吧!
「讓他等。」溫林南不在乎的說。
溫林南這樣開口的態度,讓景封微皺眉,這樣對待自己現任的情人,恐怕會引來更大的誤會,何況他們之間都分手了,溫林南這樣對自己……猛然間,景封似乎想通了什麼,難道溫林南還念舊自己不放手?
原本還維持淡笑的景封,瞬間嚴肅了起來,一時的轉變讓溫林南也有些措手不及,這次他直接把話說白了,「溫林南,如果我們還想做朋友的話,那就應該要有朋友之間的平衡點,有些事情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畢竟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你現在要真心對待的是坐在車上的那個人,不是我,不要辜負對方的感情。」
溫林南一聽,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語氣也差了些,「我從來就不想分手,是他來纏著我,又不是我去纏著他的。」
「不是你去纏著他,那你為什麼還肯讓他待在你的車子裡?」童景封的反問讓溫林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童景封也不想聽他解釋,「這是你自己的感情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介入你們兩個之間,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不想讓對方引起誤會的話,就應該把事情說清楚,不要讓對方有所期盼。」
童景封的勸導讓溫林南的眼裡燃起了一絲復合的希望,但很快的,又被景封接下來的話給澆熄了。
「溫林南,之前我們在一起的六年時間,我也對你用心過,我也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可是我們真的結束了,破鏡不會重圓,就算勉強合成一個圓,也會有裂縫在,不要讓我覺得過去那六年,我真心對待的人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一個男人。」看著溫林南難堪的臉色,景封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些,但了為杜絕溫林南想要復合的念頭,他決定當一次黑臉,「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絡了,我不想要引起無謂的麻煩,這次就當作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人總是要到最後才會看清事實,溫林南雖然不接受,但也不放棄,他抓住景封的手腕,想強行讓他坐下來,但在看到景封臉上一閃而逝的難受,他立即鬆手,他這個笨蛋,怎麼會忘了景封出車禍,傷的就是手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突來的歉意讓景封有些訝異,溫林南是個不會跟任何人示弱的一個男人。
溫林南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位子上,「景封,我認識你六年了,你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去醫院,還是只是在騙我,想藉口離開,這都沒關係,我會帶他來,只是要讓他跟你道歉。」
景封會出車禍,他要付起一半的責任,但那個始作俑者,該死的人就在他車上,要不是他開車去撞景封,景封不會受傷,躺在床上三天。
景封轉頭瞧了眼坐在車內的人,再看看溫林南,其實溫林南說對了,他是撒了謊,要去醫院的時間是明天,藉口離開是想要去大賣場買保溫杯,不過謊言都被識破了,順便也把車禍的事給解決吧!至少不再讓溫林南有任何藉口想要關心他,於是他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子樺他是開車撞你的人。」溫林南語重心長的說,「他年輕不懂事,我跟他說了後果的嚴重性,他也覺得是自己太衝動了,所以帶他來向你道歉。」
童景封眉頭輕挑,雖然他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但溫林南也不是一個會圓謊的人,「你放心吧!巷子裡的監視器壞了,警方上來做筆錄的時候,我也沒有指名道姓,所以你不用擔心警方會找上他。」
「但我還是希望子樺親口向你道歉。」
景封想了想,如果道歉兩個字可以斷絕兩個人的來往,那為何不呢?「好吧!你去帶他來吧!」
溫林南感激的趕緊將坐在車內的少年帶出來。
而仍坐在位子上的童景封隔著店家的玻璃,笑看站在車外與車內兩個人的互動,坐在車內的少年一副不甘心的表情讓他聯想到故事的當天。
當他被車子撞到的時候,倒在地上的他聽見車子急速停駛的剎車聲,他抬頭一看,對上一名搖下車窗的少年,兇狠的瞪著他,當車子急速倒退時,他意識到如果不躲開的話,被車子碾過的後果不堪設想,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躲過被車子碾過的下場,這樣的騷動早就引起附近住家的注意,雖然第一時間沒有人敢向前阻止,但打電話報警的大有人在。
他仍清楚的記得少年當時的眼神,就是要他死!如果不是有人陸續跑出來大喊大叫,他真的會喪命於車魂底下。
看樣子,要得到少年的道歉恐必不容易了,他招向工讀生要了張紙條,並且付了錢,他在紙條上留了一些話,要工讀生轉交給溫林南,然後起身離開。
走在路上,童景封突想到,他把中午的便當遺忘在飲料店了。
搔搔頭,現在這個時間,賣便當的店家早就收攤了,還是去買些點心,充當中午的便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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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進出同一家店兩次,這種機率並不高,上午來了一次,下午又一次,這是一個星期前允諾的聚餐,就算自己再怎麼不喜歡應酬,推拒次數一多,反而會讓身旁的人覺得自己高姿態,不願意融入他們的小圈子。
他到的時間有點晚,跟同事打聲招呼後,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他打算露個面就走人,沒想到過了十分鐘,還有人比他更晚到,是小熊班的女老師江琳宛,她還帶著她的小兒子。
原本是大人的聚餐,隨著時間一長,各家的小孩子不耐坐,開始調皮搗蛋,就算是身為幼教老師,同時也是個母親,對孩子也有投降的時候,如同江琳宛的小兒子,她那三歲的兒子又再鬧脾氣了,搞得她都快發飆了,這時,童景封從她手上接過兒子,拿了塊餅乾湊近孩子的嘴邊,只見孩子快速的抓住餅乾,低頭一口一口的啃,模樣就像是一隻小松鼠,看得母親兩眼直發愣。
「他只是想吃東西,妳卻只顧著聊天。」童景封笑著說。
江琳宛不好意思的笑了,重新接過兒子,瞪了兒子一眼。
「景封對小孩真有一套,共事這麼久,從沒看過你對孩子發脾氣。」
「是啊!真的比女人還有耐心,不過可惜啊……你是個男的,來!把這杯喝了!」
面對同事們的調侃,童景封不生氣,只是輕笑,搖頭拒絕擺在面前的那杯啤酒。
「幹嘛這樣!景封難得來參加聚餐,我來代他喝好了。」
有些女同事跳出來,紛紛出來擋酒,這讓男同事很不高興,他們知道景封帶小孩的能力很強,又有外文能力,現在幼教都是追求雙語教學,這讓童景封很吃香,但有些人就是看不慣,仗著童景封是孤兒,沒有後台,偶爾欺負他也是理所當然,原本開開心心的聚會,搞到最後,似乎有點尷尬了。
「主任,你別這樣,景封不會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嘛,主任,你別看景封這麼好脾氣的人,就這樣欺負他嘛!」
「好脾氣?」主任輕啍,「男人要一副好脾氣做什麼?」其他人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共事這麼久,他真的沒看過景封生氣過,「喂,好歹我們也是同事一場,你真的不給我面子嗎?」
難得童景封出現聚餐,主任一抓到機會,就是灌酒,他是個豪邁的人,但卻不知道有些事情上,豪邁是派不上用場的。
童景封看著主任,再看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似乎有點威脅的意味,可惜,這招對他沒有用,他出社會歷練也不是二、三年,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只要年齡一到,就會去打工,賺錢補貼孤兒院的費用,就算年齡層還不到,孤兒院的孩子從開始懂事,也必須要在孤兒院裡幫忙。
景封知道大家都懾於主任的位子,雖說是好心擋酒,但擋多了,主任也會不開心,所以他只是淡淡的幾句話,讓主任當場僵持住,吃了閉門羹,再也不敢要他喝酒。
「我有心藏病,所有刺激類的食品我都不能碰,心情上也不能有太大起伏,這就是主任你看我一直都沒生氣的原因,如果你不相信,園長那裡有我的附上的病歷表。」
主任這才猛然想起,他的確從園長那邊看過景封的履歷,上面還附上一張病歷表,同時簽約上還寫著有關於病況的切結書。
「主任,你確定你還要請我喝酒嗎?」景封微微一笑,問道。
結束聚餐,童景封推拒續攤,轉而走向大賣場,買了一些食材,以往他一個人住的時候,就算再怎麼不方便,也會準備三餐,畢竟他沒有健康的身體,對於吃,他很注重營養,至於運動,他無法跑步,只能用散步來代替,所以他每天都會走路去賣場,就當作是運動。
他買的份量不多,剛好是兩人份,之前就算是與溫林南交往,他們也沒有住在一起,而是各過各的生活,那個時候他還要分攤孤兒院的費用,而溫林南因為事業上,總是南北奔波,更重要的一點,溫林南有些私事不願讓別人知道,包括他,他也不會特別去過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不想讓人碰處的禁區,就算是最親密的人,一旦闖入,兩人之間的信任感就會崩潰,除非一方敞開胸懷,願意讓你踏進那塊禁區,否則就當作不知道有這件事。
走出大賣場,經過公園,看著公園裡散步的老人,還有玩耍的小孩,其中有一名小孩跟他對上眼,興奮的跑向他,他笑著張開雙手抱起那名小孩子,再走向孩子的母親,這是一個月前,母親怎麼哄,都不願意踏進幼稚園的孩子,現在不一樣了,變成母親怎麼哄,都不回家了,覺得學校比家裡有趣多了。
「童老師,你出來買菜啊?」歐太太從景封手上接過孩子,以前她很不信任幼稚園的老師,因為孩子曾經在學校出過事,學校卻冷眼旁觀,她好脾氣的去找校長討論,卻受到一肚子氣,氣得她把老公跟娘家的勢力搬出來,鬧到校長、主任跟老師登門賠罪,但她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直接讓幼稚園關閉。
她會這麼做,有一半是因為自己的孩子遭到欺負,有一半是氣學校的園長這麼不負責,要是換成另一個小孩子遭到這種事情,父母又是沒權沒勢的平民百姓,這種怨氣要找誰去討?
天底下的父母,誰不疼自己的小孩,為了重新找學校,她連貴族的學校都去了,誰知道孩子打死都不踏進幼稚園,前前後後,學校不多,總共五間,就連號稱最有耐性的女老師都沒辦法,還當著她的面差點打孩子。
她的孩子是難搞沒有錯,但敢當她的面罵她的孩子,那位女老師的飯碗也丟了。
直到上個月,她真的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將孩子帶到附近的一家幼稚園,就是一間很普通的學校,卻讓她的孩子學的很開心,老師的外文能力似乎也很不錯,收費又親民,讓她訝異的是,搞定她的孩子還是位男老師,真的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歐太太妳好。」童景封想將孩子交給陳太太,孩子卻巴著他不放,惹的歐太太瞪了孩子一眼,好似在警告,還不快點過來!景封笑著輕拍孩子的髮頂,只對孩子說了一句話,孩子就乖巧的聽話,回到母親的懷抱,「老師明天在校門口等你,記得早點來。」
有時候孩子是要用鼓勵,打罵是不行的,但也有最終極的手段,就是用騙的,讓孩子以為自己佔了最大的便宜,才會甘願放手。
「不好意思,這個孩子很喜歡童老師你,希望沒有在學校給童老師惹麻煩才好。」歐太太接過孩子的時候,還輕輕打了一個小屁屁,要他記得誰才是母親。
「桐桐很乖,班上很多女生都繞著他打轉。」這是實話。
歐太太聽了非常開心,他的孩子,當然是全世界最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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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童景封時常接到奇怪的電話,打過來的人不發一語,都是在他接聽後直接掛斷,他也沒想太多,索性不認識的電話都不接了。
出門前,他的手機傳來一張垂頭喪氣的漂亮臉蛋,他笑了一下,上班族有星期一症後群,沒想到現在的大學生也有這種症狀。
如同往常,他會在幼稚園門口迎接小朋友,突然一名少年闖過來,神色慌張又有點瘋狂,童景封立即擋在少年的面前,身為幼教老師,有義務保護孩子,另一名幼教老師見狀則是做好隨時壓制的舉動,數名家長紛紛護住自己的孩子,還有些家長已經打電話報緊。
「溫林南他不見了。」
童景封皺了眉頭,將汪子樺拉到一旁,甚至離幼稚園有一段距離,他使個眼色給另一個幼教老師,若是發生緊急事件,會知道怎麼做。
汪子樺雙眼血絲,看起來非常嚇人,對照童景封的沉穩,汪子樺的害怕與浮躁顯露無疑。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是不是?」若非真的找不到人,汪子樺絕對不會向童景封求助,他們兩個曾那麼要好,就算分開了,溫林南仍對童景封念念不忘,這是他不願承認的事實。
「人不見的話就應該去報警,你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去那裡。」
童景封的淡然讓子樺瞪大眼,整個腦子充滿瘋狂的念頭,口裡還唸唸有詞,「怎麼可能你會不知道?你們上次不是還見過面?你們一直保持著聯系的不是嗎?我知道溫林南一定是來找你了……」
童景封見子樺的情況不對,怕他會瘋狂之舉,採取溫和的語氣,「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子樺這才清醒了些,但眼神仍有些呆滯,最後竟然歇斯底里的笑了出來,「溫林南為了你,不要我了!你到底把他藏去那裡了?」
汪子樺突然靠近,童景封頓時感覺全身突然發麻,非常清楚子樺隨時會做出意外之事,若是他沒處理好,恐怕會上社會新聞案件。
「汪子樺,你仔細聽著,我跟溫林南已經分手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如果你為此事失去理智,傷害我,又或者傷害任何人,你這一生就完了,案底會跟著你一輩子。」童景封少以嚴厲的語氣,嚴肅的眼神對上汪子樺,企圖壓制他即將爆出的瘋狂,「不信的話,你轉頭看看。」
汪子樺被他的話拉回理智,一度清醒,有些家長紛紛拿起手機,像是在 報警,可當他想到溫林南的避而不見,他不甘心且滿心憤怒全數轉到童景封身上,其實他比誰都清楚童景封的確不知道溫林南在何處,他就是想發洩,想找個替死鬼。
而童景封就是最好的替死鬼。
汪子樺眼神驟變,正要做出瘋狂之事,警車的鳴響經過幼稚園,再度拉回他的理智,他垂頭喪氣的離開,就算童景封鬆口氣時,汪子樺竟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短刀,童景封下意識握住那把短刀。
不遠處的幼教老師見到這一幕,趕緊向前,在汪子樺出現時,幼稚園的任何一名老師便有警覺心,女老師留在原地護住正要進園區的小朋友,男老師則幫忙壓制瘋狂的汪子李,並奪取他手上的刀,隨即警車趕到,而童景封被送往醫院。
在警局裡的汪子樺無助的發抖,剛才他似乎刺傷童景封了,當他看見童景封撲向他,而他手裡的刀刺過去,他看見血流出來了,但他沒有要殺人,他再怎麼恨童景封,也沒那麼膽量行兇。
就在汪子樺非常無助時,有人走到他面前,抬頭一看,是童景封,手掌包紮著,提心吊膽的汪子樺這才放下心。
「我沒有要殺你。」汪子樺倔強悶說。
「我知道。」童景封見到刀,第一個反應就是自殘,才會出手阻止。
汪子樺轉過頭去,不願再見到童景封。
是心虛也好,自尊心也罷,童景封身上有時多他想要的,但他也不是故意去插別人的感情,童景封離去,而他成了永遠洗不掉的污點的第三者,無論他怎麼努力,溫林南的朋友,沒有一個看得起來他,講話更是難以入耳。
他也只是想到個人好好在一起,他錯了嗎?
「我剛才跟警察先生說明了,你只是心情不好,也並未有殺人的念頭,今天發生的事不會讓你有案底留身。」
汪子樺眼裡有著不甘心,為什麼童景封可以善良到這種地步。
「其實我沒有恨過你,就算你是我跟林南分開的最大原因。」童景封心平氣的說,從醫院出來時,他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或許借著這次機會,消弭溫子樺對他的敵意與不安,「愛一個人並沒有錯,但要學會互相包容,但也不要把自己放在最底下,要學會善待自己。」
汪子樺一臉不解,他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卻又忍不住開口,「你跟林南也是這樣互相包容嗎?」
童景封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汪子樺露出疑惑。
「我跟林南的相處,像情人也像朋友,我無條件信任他,也相信他不會欺騙我,但是感情就是這樣,一旦信任出現裂痕,怎麼彌補還是會有那道裂縫,但我跟林南出現的不是信任的裂痕,是直接碎裂。」童景封打個比喻,「就像鏡子,不小心摔破了,就是破了。」
汪子樺沉默了。
「手機給我。」
汪子樺起了警惕。
「我雖然跟林南分開,但他的朋友還是多少有來往,或許我可以幫你問問。」
「林南的朋友,我能找的都找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不是掛他電話,就是推說不知道,汪子樺知道這些人沒有一個願意跟他說實話,「你沒有他們的電話嗎?」
童景封又笑了,「因為信任,我給林南很大的空間,他的朋友我幾乎不過問,從來都只有他們找我,我從不去找他們,和林南分開後,我可以斷了林南所有的聯繫,但他的朋友,我斷不了,是林南犯的錯,與他的朋友無關。」
說完,童景封記了一組電話號碼,用自己的手機撥出去,並打開擴音,只響一聲,對方馬上接聽,帶著興奮和訝異對他問好,聲音大的讓童景封都要將音量調低了,而汪子樺則是一臉吃驚,聽著他們的對話。
「景封,你竟然會主動打給我,真是受寵了,最近過得好嗎?身體還好吧?別太累了,改天出來吃飯,如何?」
「維哲,我有件事想問你,但你若不願意說,也不勉強。」
「有什麼事是不能跟你說的,來!你要問什麼?」維哲豪邁的說。
「你知道溫林南在哪嗎?」
手機另一頭的維哲頓了一下,興奮的語氣低了很多,「林南騷擾你了?」還沒等童景封回答,維哲直接暴怒,「早就警告過他,這個爛人,我聽到他跟你分手,我差點揍他一頓,不過我女朋友替你出氣了,可惜你當時不在場。」
維哲的女朋友,童景封見過幾次面,脾氣跟琪琪有點像,但是個好女孩。
「不過你找林南做什麼?你不會想跟他復合吧?」溫林與景封都是他的朋友,但他可不會站在溫林這邊,他也不想被女朋友打巴掌。
「不是我要找,是汪子樺……」
童景幫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手機另一頭立刻換了女人的聲音,非常兇悍,「他還敢去找你!四肢不要了嗎!你現在人在哪裡?他也在旁邊嗎?」
童景封突然有點後悔不該開擴音,但為了日後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必要的,「林南不見了,他也是找不到人,才來找我,你們知道他在哪嗎?」
「被他老子抓回去了,沒有十天半個月是走不出家的。」手機那頭的女人涼涼的說,接著威脅性的警告,裡頭卻充滿關心,「景封,你要是敢再與林南那種人來往,我一定打斷你的四肢,聽到沒!」
「慧公主的話,必定遵從。」
林南的朋友並非都品性不佳,也是有非常有趣之人,就像維哲,就非常有正義感,而他口中的慧公主,是維哲的未婚妻,是某集團的千金小姐,活脫脫的就像古代宮廷裡,無憂無慮的公主,唯一的興趣就是愛看宮廷劇,才有慧公主這個稱號。
掛斷電話後,童景封大既也猜出為什麼溫林南會消失那麼多天,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的戀情,不被家長接受的,比比皆是,但溫林南的家庭與他想像的不同,並未反對,反而欣喜接受他與林南在一起,而今知道自己的兒子犯錯,要接受汪子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現在你知道林南並非有意躲你,你就回去等他吧。」
汪子樺突然間不知該說什麼。
「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希望你清楚一點,我跟林南已經分手,我不會再跟他有任何聯繫。」
「那為什麼你和林南的朋友有聯繫?」汪子樺忍不住脫口而出,而且童景封還和林南的朋友那麼要好,反關他,連林南的朋友圈都融入不了。
童景封感到好笑,「背叛我的是溫林,與他的朋友何干?」
汪子樺還想說什麼,童景封的一句話讓他啞口。
「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這是給你的忠告。」說完,童景封便離開警局。
他的忠告不是在唬汪子樺,今日汪子樺出現在幼稚園,惹出的騷動,不會那麼簡單,他是幼教老師,對園裡的每位小朋友的家世背景有一定的了解,希望汪子樺聽的進去他的忠告。
走出警察,童景封打電話向園長請假,他現在這個樣子,不宜出現在幼稚園,幸好園長不追問,只確認他的平安。
回到家後,童景封坐在沙發上,又想了很多事,若今天汪子樺要殺他,而他真的被殺死,少了他的世界繼續運轉,但他身邊的人呢?
回到家後,童景封坐在沙發上,又仔細了想了很多事,若今天汪子樺要殺他,而他真的被殺死,少了他的世界繼續運轉,但他身邊的人呢?
每天醒來,他都覺得又多活一天,閉眼時,也會做好不會醒過來的覺悟,他不畏生死,卻忘了一件事,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房間,拿出筆跟紙,像是決定某些事,緩緩落筆。
第三章
汪子樺這一鬧,童景封以為又要換工作了,沒想到園長並不在意,只是叮嚀他萬事小心,情字這種東西,最難釋懷,幸好接下來這一個月,汪子樺並未再出現,而後的每天早上都過著一樣的生活,譬如在幼稚園前迎接小朋友入園,司空見慣的看著一幕幕的撕裂戰場上演,連哄帶騙的安撫小朋友入園,接著會有哭鬧、不肯吃飯、生病、打滾花樣百出,也有貼心、愛撒嬌、頑皮,卻又讓你無法生氣的場面,只要有小朋友的幼稚園,就跟上戰場一樣,走到哪都需戒備,只有放學時,幼稚園才會歸於平靜。
「阿景。」
此刻是午休時間,童景封輕手輕腳的為小朋友蓋好被子,聽見有人喚他,轉頭一看,愣了幾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童景封又為另一個小朋友蓋好被子,確定都沒踢被子,腳步很輕的走出教室,兩個人很有默契的走到教室前的花園前,低聲說話。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見到楚墨宇,童景封很訝異,學長是多年來對他的稱呼。
「我去你原先任職的地方找你,他們說你離職了。」
童景封笑了笑,沒多做解釋。
「慧伶跟我說你在這裡任職。」
童景封點了點頭,慧伶就是他口中的慧娘娘,是溫林南與楚墨宇之間的朋友,但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就不得而知了,「學長找我有事嗎?」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童景封有些微愕,他從未見過楚墨宇臉上這種為難的表情,有些人就是天驕之子,出生即不凡,就算不是達官貴人,也是政商名流,楚墨宇就是這樣的人,在他的印象裡,沒有什麼事是楚墨宇解決不了的,就連律師這麼難考的執照,也能順利考取,而他竟認識這樣的人,意外的是,楚墨宇竟也願意跟他做朋友。
楚墨宇看了眼安靜裡的教室,年幼的孩子排排睡,看起來很像天使,但他卻打個冷顫,「能跟我去辦公室一下嗎?」
童景封回頭給助教一個小點頭,短短午休時間,新來的助教有能力可以應付,便和楚墨宇往辦公室走去。
童景封邊走邊聽楚墨宇的解釋,忍不住笑了,所有的家長都是一樣的,當孩子第一次獨自上學,大部份的家長會不習慣,也有些家長手舞足蹈,他見過最誇張的是送小孩入園時,家長比小孩還開心,也有小孩比家長興奮的,什麼情況都有。
走進辦公室,童景封首先見到的是一名隱忍的少年,而不是楚墨宇口中的孩子,而那名少年楚維哲見到童景封,馬上變臉,發出求助的信號,至於楚墨宇則是心中疑惑,這兩個人是不是認識?
園長見到景封,笑咪咪的起身,「景封啊,就這交給你了。」
然後園長就走出辦公室,園長見多識廣,楚墨宇的身份不簡單,要是真能讓這個小朋友入園,幼稚園裡的設備只會愈來愈好,這些達官貴人都是疼孩子的。
童景封低頭看著哭到抽噎的小女孩,圓圓的小眼紅通通的,看了就讓人心疼,「媽媽呢?」
「有事。」楚墨宇只簡單說出兩個字。
童景封心思細膩,沒有再多問,「學長,我向你直說好了,今天小妹妹不適合入園,如果真要讓她留在這裡,只能當作觀摩,你們其中一個留下來陪孩子直至放學,也要了解孩子的適應情況,這半天的時間,其他的幼教老師也會協助小妹妹融入團體生活。」
這是他多年來當幼教的直覺,小朋友不是年紀到,丟進幼稚園就好,還要注意小朋友的心理狀況。
楚墨宇正在考慮時,楚維哲滿臉恐懼,直搖頭,首先發難,「哥,我下午要回學校做實驗,我不行。」
楚墨宇瞥了少年一眼,「我有叫你留下來嗎?」
楚維哲這才鬆了口氣。
「小妹妹的入園用品有準備好嗎?」童景封問。
楚默宇正楚維哲滿臉問號。
見這兩個人的表情,童景封在心裡默嘆,
見這兩個人的表情,童景封在心裡默嘆,發揮幼教老師的耐心,緩緩說著,「小妹妹三歲了吧?」
楚默宇正楚維哲不約而同點頭。
「生活習慣呢?」
楚默宇轉看楚維哲,楚維哲一時慌了手腳,他才照顧這小鬼幾天,他哪摸的清小鬼的生活習慣。
見狀,童景封頗有微詞,隱忍不去說楚默宇的不是。
「阿景,我單身,這是我姐姐的孩子,她因為一些事,不得不把孩子暫時交給我照顧。」楚墨宇慢理斯條的解釋,童景封的表情讓他不得不解釋。
童景封愕然。
「也跟你介紹,這是我弟弟,維哲。」
童景封訝異,在他的印象裡,楚墨宇只有姐姐,沒有弟弟。
「沒有血緣關係的,是繼弟!繼弟!」楚維哲馬上跳出來說話,雖然楚家待他很好,但楚家的孩子太優秀,他都快被逼瘋了。
「我爸幾年前再婚。」
童景封曾進出過楚家幾次,楚父為人豪爽,好善樂施,對人生有不一樣的見解,他也曾在迷惘之時受過數次開導,是個很好的長輩,「恭喜楚伯父。」
「要不是你搞失蹤,我爸多希望你來喝他的喜酒。」這次換楚墨宇頗有微詞。
童景封表示歉意,為了前一段感情,他放棄很多,問過他後悔嗎?
他的答案是不後悔,畢竟兩人曾相愛過,就算不能一起走到最後,那就當這當作這個人只是生命的一個過客
「織織,妳在做什麼!」楚維哲突然大喊小女孩的名字。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女孩的手上多了一包已開封的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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