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序·善謀下》記載「項王見人恭謹,言語呴呴,人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印刓綬弊,忍不能與,此所謂婦人之仁。」 -- 這段文字可能是最早記載有「婦人之仁」一詞的文章段落,其中「呴」字在後世有「吹」、「噓吹」、「喉音」等解釋,可能帶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唯唯諾諾」的意境;「刓」類似「削」、「刻」、「彫」之意,特別是指「削刻或彫刻為圓形」,意即漢字「刓」中的漢文「元」可能作爲筆畫較多的漢文「圓」之近音假借文。
上述《新序·善謀下》的這段文字,一般的翻譯大意是:項王待人恭敬慈愛,言語溫和。有生病的人,心疼的流淚,他就將自己的飲食分給那位病人;但是,當有人立下戰功,應該加封進爵的時候,他卻把刻好的大印放在手裡玩弄磨損到失去了稜角,捨不得給別人。這就是婦人的仁慈啊!
一、其中「項王」即秦末自稱「西楚霸王」的項羽,但既是「霸王」之輩,何來「婦人」之類的形容?此疑點一。
二、這段文字整體描述項羽的人格或德性,看起來是在說:他表面上表現出體恤他人、看似頗有仁道精神,卻不想和他人分享功積與成就。也就是說,項羽的人格德性其實是有點虛假的仁道、假仁假義的個性。但「假仁假義」和「婦人」有何關係?此疑點二。
三、周代春秋時期,在孔子的倡導之下,「仁道」(republicanism) 似乎逐漸成爲當時及戰國時期的一種風行的思想,並且「仁義」二字也時常被相提並論。但是,「仁」就是「仁」,孔子並沒有特別提及什麼「婦人之仁」。此疑點三。
四、此文既然是出於《新序·善謀下》,其內涵顯然與「政治謀略」方面的探討論說相關,自然也可能和「爾虞我詐」、「愚弄他人」甚至「愚民」的謀略和操作相關。但是,「爾虞我詐」等內涵和「婦人」有明顯的關係嗎?此疑點四。
綜合上述,個人認為此文所謂的「婦人之仁」可是一種語文記載的訛誤,或是植入了借而不還式的假借式用字,或是一種隱晦之詞,它其實是「fool人之仁」的意思纔對,也就是批評項羽表面上呈現的仁道作為是一種「愚弄人的仁道」(表面上看似有仁義之心,實際上則是沒有仁道)。
也就是說,這篇古代文章中記載的「婦」字,其實是 fool (愚弄) 之意,和「婦女」的意思完全無關。古人所謂的「婦人之仁」,最初可能是從「fool人之仁」這類雙語混搭式的語言演變出來而遭到後世及現代許多不知情的文人多所誤會的詞彙。
《史記·淮陰侯列傳》記載「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 -- 註:此處似大至引用前述《新序·善謀下》的文本所述。
《漢書·元后傳》「位號已移於天下,而元后卷卷猶握一璽,不欲以授莽,婦人之仁,悲夫! 」 -- 註:此處「婦人之仁」類似「偏私」、「偏愛」之意,與 selfhood 及 preference 的合成意義相關。
《三國志·郭嘉傳》「紹見人飢寒,恤念之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也,所謂婦人之仁耳,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此仁勝七也。」 -- 註:此處「婦人之仁」類似「見樹不見林」或「思而不能行」、「悲而無所為」之類。亦即此處的「婦人」實際上可能是指 fool (笨人;笨蛋;傻子;傻瓜) 或 foolish man。
《群書治要·傳》「項王見人恭謹,言語姁姁,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刻印刓,忍不能與,此所謂婦人之仁也。 」 -- 註:此處似大至引用前述《新序·善謀下》的文本所述。
《通典·料敵制勝》「項王與人恭謹,人有疾病,涕泣與之分食,至於功當封爵者,印刓五丸反弊,忍不能予,此乃特婦人之仁耳。」 -- 註:此處似大至引用前述《新序·善謀下》的文本所述。
《四書章句集注》「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 註:此處「婦人之仁」有點類似「沒有控制地完全表露情緒」或「衝動」、「大驚小怪」之類,但也與前述的「謀略」之探討相關,所以後世纔會衍生出成語「小不忍則亂大謀」。亦即此處的「婦人」實際上可能是指 fool (笨人;笨蛋;傻子;傻瓜) 或 foolish man。
《三國演義》「主公若以婦人之仁,臨事不決,恐土難以長久。」 -- 註:此處「婦人之仁」又類似「舉棋不定」、「顧慮太多」、「不能當機立斷」之類。亦即此處的「婦人」實際上可能是指 fool (笨人;笨蛋;傻子;傻瓜) 或 foolish man。
《太平御覽·料敵上》「敝,忍不能與,此所謂婦人之仁也。」 -- 註:此處「敝」可能意通「並且」、「拼湊」或 bad 或 narrowish 或「小器」、「小氣」、「自私」之類,而「婦人之仁」也可能意通前述文本《新序·善謀下》的「fool人之仁」即「愚弄人的仁道」(表面上看似有仁義之心,實際上則是沒有仁道)。
《朱子語類》「曰:『婦人之仁,只流從愛上去。』 」-- 註:此處的「婦人之仁」可能轉碼自 selfhood 與 preference 的合成而與「偏私」、「偏愛」的性質相關,也與《漢書·元后傳》 的記載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