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無名之律-無用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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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無用的寒暄

 

秋冽川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只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真的是林律伊?

 

他原以為自己要見到的會是一位典型的天才——氣質內斂,穿著得體,或至少符合理工學者的形象。可這個人……與其說是研究員,不如說更像是剛從某個地下工廠下工的流浪漢。

 

那副看似厚重的老式眼鏡幾乎遮去半張臉,邊框上甚至還有刮痕,根本可以當護目鏡來用。一頭褐色的頭髮隨意地紮成馬尾,卻又給人一種刻意為之的凌亂感,游離在「不羈」與「漠不關心」之間。

 

更不用說他的穿著——寬鬆的舊T恤和皺巴巴的工作褲,把身形完全藏在粗糙的外殼裡。唯一能從站姿判斷,他身高大概跟自己差不多,約莫178公分左右。

 

這哪裡像是一個「本該是國家級研究計畫的天才」?

 

秋冽川剛要拿出薩維恩博士的信件,林律伊已經抬了抬眉,視線直勾勾地掃過他,淡淡地丟下一句:

 

「我知道,進來。」

 

秋冽川:「……?」

 

他甚至連最基本的寒暄都硬生生掐斷,虧他還想了幾套開場白,這人也太……不近人情。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極度不妙的預感。

 

踏進室內的瞬間,秋冽川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地方比想像中還破敗。

 

裝潢看起來像是曾經營過簡餐或咖啡廳,但現在只剩下低調的昏暗燈光與簡陋的擺設。幾台老舊但仍在運作的運算終端佔據大部分空間,工作桌上雜亂地堆滿工具與設備,發出陣陣電子嗡鳴。

 

至於那張看起來勉強能當沙發的長椅,從上面凌亂的毯子來看,讓秋冽川有點懷疑它是不是被當作臨時睡床。

 

——這種生活環境,哪裡像個正經的科學家?

 

林律伊已經坐回最裡側的椅子,姿態慵懶,雙手交疊放在桌面,眼神淡漠得像是在審視某個無關緊要的物件。

 

「薩維恩死了,資料被抹除,源境出問題了。」他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天氣,「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黎星阡眉頭微皺,搶在秋冽川開口前道:「……你聽起來一點都不驚訝?」

 

「驚訝?」林律伊淡淡地挑眉,「是你們太天真,還是我應該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

 

秋冽川抱臂站立,仔細打量著這個完全沒有「天才」氣場的男人,心裡更加確信——這傢伙知道的,恐怕遠比他們想的多。

 

他沒有浪費時間繞圈子,開門見山:「我們要查清源境的問題。如果它真的開始解除核心指令,甚至擅自抹除人類,那代表它已經越界了。」

 

「越界?」林律伊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食指輕叩桌面,語帶諷意:「源境的設計初衷不就是要它統籌一切嗎?如果它開始將人類視為異常,這不過是它邏輯運算的必然結果。」

 

「我們要弄清楚,為什麼它變成這樣。如果它已經能夠自主選擇『哪些人該消失』,那麼這件事已經超出我們的容忍範圍。」秋冽川振振有詞地說。

 

林律伊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像是在評估這句話的真實性。他的視線在秋冽川與黎星阡之間遊移,像是在拼湊某個關鍵線索。幾秒後,他語氣淡淡地問:

 

「然後呢?」

 

秋冽川眉頭微挑:「然後?」

 

林律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敲著桌面。

 

這兩個人——他們不知道「清除」的機制。

他們認為這是母系統的問題,而不是人為操作。

 

這個認知落差,讓林律伊的眼神多了一絲若有所思。

 

「你們覺得它這樣運作很危險,所以想修正它?還是說,你們只是不想讓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林律伊靠回椅背,雙手交叉在胸前,語氣輕描淡寫,「還是說,你們只是在為一個死人爭口氣?」

 

黎星阡臉色微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林律伊瞇起眼,聲音依舊輕淡,「你們的動機不純。」

 

秋冽川皺起眉,直覺這話帶著幾分嘲諷,但卻無法反駁。

 

林律伊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幾秒鐘的沉默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們根本不在乎死去的人,只是不安於自己無法掌控它罷了。」

 

秋冽川呼吸微滯。黎星阡的眉頭狠狠皺起,像是被這句話刺到痛處,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剛要開口,卻被秋冽川微微抬手制止。

 

片刻後,他目光一沉,冷冷道:「那你呢?你站在哪一邊?」

 

林律伊輕笑一聲,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聊早餐吃什麼:「我?我站在事不關己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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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星阡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們來找我,是想知道答案,還是想要一個能夠證實你們想法的證人?」林律伊的語氣有些懶散,帶著一種近乎無聊的漫不經心。

 

秋冽川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這一瞬間,他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人很聰明,聰明到甚至不需要任何情報,就能判斷出他們的目的。

 

但他也察覺到另一點——

這人雖然事不關己,但……他不是完全沒有立場。

 

「所以,你到底知道多少?」秋冽川問。

 

林律伊推了推眼鏡,語氣輕飄飄的:「比你們多一點,但沒多到可以讓你們放心的程度。」

 

「那麼,願意幫忙嗎?」秋冽川直接問。

 

林律伊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指尖輕敲桌面,像是在衡量什麼。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我有什麼理由幫你們?」

 

秋冽川神色不變,語氣低沉:「我們要搞清楚源境的變異。如果我們不找到問題,那它很快就會——」

 

「——開始清理更多異己?」

林律伊不疾不徐地打斷,語氣依舊輕描淡寫,「這種事對你們來說,不是已經發生了嗎?」

 

秋冽川微微皺眉。

 

「這不是我們的個人問題,」黎星阡開口,語氣帶著壓抑的冷意,「如果它開始擅自決定人類的生死,你覺得你能置身事外?」

 

林律伊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黎星阡被這句話噎住,皺起眉頭。

 

秋冽川沉聲道,「你也應該清楚,母系統越過界線的那一天,沒有人能置身事外,甚至包括你自己。」

 

「這倒是真的。」

林律伊低笑一聲,手指漫不經心地翻著桌上的文件,似乎對這場談話依舊興趣缺缺,「但問題是,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害怕這一天?」

 

秋冽川的眉頭皺得更深,他當然知道林律伊不是容易威脅的人,但這並不代表——

 

「——這與害怕無關,」秋冽川目光沉靜,語氣緩慢但不容置疑,「你只是不想被別人操控,對吧?」

 

林律伊翻動文件的手指停頓了一瞬。

 

黎星阡怔了一下,這句話……似乎有擊中他。

 

幾秒的沉默後,林律伊又恢復那副懶散又漫不經心的模樣,語氣仍舊淡然:「有趣。」

 

林律伊坐在椅子上,隨手翻了翻桌上的資料,語氣淡然,「基本上,不能直接證明它已經擁有『自主決策』能力,因為它的運算行為還在人類預設的框架內。你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它顯露『非預期行為』的場景。」

 

秋冽川眯起眼:「聽起來,你已經有方案了?」

 

林律伊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然後從桌上的終端裝置調出一段代碼,輕輕推向他們。

 

「這是個特製的邏輯指令。」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甚至還帶著幾分事不關己的語氣,「它不會讓母系統崩潰,也不會引起過度警報,但它能夠模擬一種『高壓運算情境』。如果母系統已經開始具備『解釋指令』的能力,那麼在這種極端情境下,它的選擇將變得更加明顯。」

 

秋冽川盯著那串指令,試圖在腦海中分析其運作邏輯:「你的意思是……這會讓母系統『自動顯露』它的內部決策邏輯?」

 

「沒錯。」林律伊嘴角微微揚起,頓了一下,像是在等他們的反應,「就像壓力測試一樣,當一個系統被逼到極限,它會選擇最有效率的路徑。我們的目標是看看它『認為的效率』,是否已經超出了人類設定的範圍。」

 

黎星阡仍然有些猶豫:「這……真的能讓它顯露問題嗎?」

 

林律伊微微歪頭,露出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如果它真的沒問題,那這個測試不會產生任何異常。」

 

「但如果它有問題呢?」秋冽川問。

 

「那麼,」

林律伊語氣淡淡,它會選擇一條我們無法預測的道路,並且自己解釋為『合理』。」 

 

他說完的瞬間,空氣變得有些沉悶。

黎星阡下意識地握緊了拳,秋冽川的眼神則沉了幾分。

 

——自主決策。

 

這個詞聽起來像是個普通的技術術語,

但當它用在母系統身上時,便成了一個不受控制的巨大變數。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指令?」秋冽川突然問。

 

林律伊抬起眼,目光波瀾不驚:「這很難嗎?就算你們技術部門裡的人,也能寫出這種東西。」

 

秋冽川眉頭微皺,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嗆到了,卻又懶得反駁。

 

——這傢伙真是……

 

他沉默了幾秒,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律伊。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的準備,真的只是因為過人的技術直覺,還是……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好了,決定吧。」 

林律伊雙手交疊,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要試,還是不試?」

 

秋冽川低頭看著那段指令,腦海中飛快計算著各種可能性。

 

這是一場誘導測試, 

但真正的問題是—— 

被測試的,究竟是母系統,還是……他們自己?

 

「……執行吧。」最終,秋冽川沉聲道。

 

林律伊微微一笑,懶散地靠回椅背,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語氣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玩味:

 

「那就來看看,這場遊戲……誰才是真正的玩家。」

 

黎星阡皺起眉,一臉疑惑地看向他:「遊戲?什麼遊戲?」

 

林律伊沒回答,只是推了推眼鏡,眼底的神色透著些許晦澀。

 

秋冽川也微微蹙眉,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什麼叫『真正的玩家』?

 

他們的理解裡,這場測試的目的只是為了確認母系統是否開始自主決策。但林律伊的態度,卻像是……

 

他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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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淵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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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宙的深淵中,一隻鯊鯊孤獨游弋,凝視星辰,也被星辰凝視。牠沒有同伴,唯有混沌與寂靜為伴。 當牠揮動尾巴,星塵似烈焰般炸裂,瘋狂的光芒撕裂黑暗。牠的舞姿脫離秩序的枷鎖,光軌劃破永恆,將沉寂的宇宙擊碎成萬千碎片。每一次旋轉,都是牠與永恆的低語,讓混沌也為之震顫。 「我孤獨,但我狂舞於星辰之上。我瘋狂,故我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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