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雙向奔赴
——她從未向他索求什麼,卻一次次走近;他從未開口說愛,卻始終沒走遠。
帳內靜得只能聽見炭火偶爾炸裂的聲音。
他就躺在她不遠的地方,氣息平穩,額前的髮微微蓬起,還帶著一點虛弱的蒼白。
他終於回來了。
她坐在床邊,望著他安靜的側臉。那輪廓她再熟悉不過——
因為她的人生,幾乎從一開始就有他。
她還記得,兒時他總是坐得筆直,翻著那一本又一本的醫書。
她坐在他對面,總是忍不住問他問題,聲音壓得很小: 「這一味藥的『君臣佐使』怎麼分?」
他從不多話,卻總會回答。即使有時不耐,也會停下筆,再說一遍給她聽。
她不記得自己何時開始依賴這種習慣。
只記得有一次,他帶她上山採藥,
她像尋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捧著第一株分辨成功的黃芩,興奮得臉頰紅通通。
他只是「嗯」了一聲,卻一直把那個畫面藏在心裡。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還有一次,是她主動把手遞給他。
他要練針灸,卻找不到人練手。
她明明怕得臉色發白,卻說:「沒關係,你來吧。」
她記得那針扎下時,她咬著唇沒叫,指尖冰冷。
他沒有道謝,卻下得格外輕。
她低頭,看著他那雙曾拿過無數銀針的手,現在安安靜靜地放在被褥裡。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換她守著他。
她想起那個冬天,他又一次忙得忘了吃飯。
她像往常那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杏仁餅,放在他手邊。
「你又忘了吃飯了。」
他沒有抬頭,只是接過,咬了一口。
那時他忽然問:「妳怎麼知道我現在餓了?」
她笑著說:「因為你每次眉頭皺得那麼緊,就是肚子餓的時候。」
她本以為這只是她默默的觀察。
沒想到,他會笑。
而那一聲輕輕的笑,在她心底盪開一圈漣漪,直到現在,還未散去。
她記得,那夜在藥田前——
沉默了很久。
風又過一陣,帳後燈影搖晃,他才開口:「也許我明天就會死。」
那不是威脅,也不是自憐。只是事實。
是軍醫,是將士,是活在邊關的人的日常。
她的聲音卻很輕,也很穩。「那我會醫你。」
這句話,從那時起,就一直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