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落石與沉火
——塵土落定之前,他已將她擁入懷中。不是為了保護,只是本能。
轟然巨響過後,天地彷彿靜止了。
山石崩裂的聲音尚未遠去,灰塵仍在空中盤旋,落石堵住了洞口,只剩下一方逼仄的空間——黑、悶、沉。
他們跌入洞中時,他護著她先著地,背部狠狠撞上岩壁,如今鮮血順著脊背滲入衣中。
她沒有說話,只伸手按上他的肩,貼得極近,幾乎是正面擁著。
凌夜低聲咳了兩聲,額上冷汗涔涔。呼吸雖還穩定,卻能感覺到他正在硬撐。
她知道他受傷了。可這洞裡太窄,她若不貼近,就無法處理他的傷。
「我要看你傷在哪。」她說。
他沒有應聲,也沒有反對。那沉默,彷彿也是一種默許。
她探手過去,從他肩頭探至背後,一寸一寸尋找——
「嘶……」他低低悶哼一聲,聲音從喉底逸出,混著壓抑與煎熬。
「別動。」她語氣平靜,撕下自己衣袍一角,替他包紮。
他垂著眼,望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在這種時候,竟還能冷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
「妳是誰?」他忽然問。
「一個想自由的人。」她淡淡回。
他沒說話,過了片刻,反問:「那妳為什麼從軍?」
「國家不安定,怎麼自由?」她答得坦然。
他頓住,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那你為什麼打仗?」她反問。
凌夜低頭,沉默許久,聲音才從喉間緩緩吐出:「我只想安心生活。」
她沒再問什麼。
一時無言。
他靠在岩壁邊,背部包紮妥了,仍舊發著熱。
她輕輕扶著他,不讓他滑落,自己卻慢慢疲倦下來。
沒多久,她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他低頭望她。
那張臉,是熟悉的。
是那一夜夢魘中的清香與餘燼,是記憶裡他從未見過,卻銘刻骨血的輪廓。
他像是想問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只有喉結微微起伏,他輕聲開口:「妳為什麼救我?」
她沒睜眼,只微微勾起唇角,聲音像風,拂過他耳畔。
「我們都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