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少女的第二個月,狀態:分離且自我焦慮。儘管那份不安感一直在心中燒著,但我學著不讓這把火徹底把這得之不易的逃跑機會燒成一片灰燼。
第二個月的時間軸可以分為出發前、出發後,從每天喧囂吵鬧的聚會回歸至跟自己說話的安靜。
搭飛機之前,不斷跟朋友們吃飯,大魚大肉地倒數搭機;等到在南半球安頓好,才真的意識到我已經與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房間隔著鴻溝,是要搭十幾個小時飛機才能見面的距離。(再繼續敘述這件事,異鄉阿姨會落淚)
享受完極致耍廢的第一個月,與朋友們打鬧嬉笑的快樂結束後,沒想到無業狀態所必經的「金錢焦慮」隨之而來,搞地我無心享受澳客好日子,不斷糾結、焦慮、懷疑。
於是,這個月的大事紀多數是在紀錄自己如何消化從舒適圈逃跑之後的現實:
1. 好多好多的聚餐,更捨不得這些朋友

待辦清單之一:不放朋友鴿子(Nailed it)
這看起來輕而易舉的事,對於以遲到與放鴿子陋習聞名的我,確實不容易。
關於好友相聚這部分,我一直在思考要怎麼下筆,寫地少又說不過去;寫地多又顯地煽情。
對於是否真的要出國唸書這件事,我一直都是搖擺不定的,甚至還胡亂地準備雅思。直到收到簽證許可的郵件,才認真看待這趟逃跑旅程,匆忙訂了機票,距離搭機也剩不到一個月,中間還安排一趟義大利之旅、又有農曆春節,加上一堆待辦事項,留給朋友的日子所剩無幾。
幸好,朋友們依舊是體諒我的唐突,努力擠出一點時間。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些朋友們身上獲得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而就是這份溫暖,讓我更捨不得。
「我真的好捨不得你們啊!」我在每張餐桌前哭著、喊著。

「少來了,我已經習慣你每次都搞這種事。」
這句話來自我的大學好姐妹。
因為大三那年,我拋棄她跑去台南撒野一年,她老是拿這件事指責我,她孤伶伶地過了大三整整一年,而我在台南玩地不亦樂乎。
沒想到,十年過後,我還是做了一樣的事,甚至更任性妄為地跑到國外。
「我真的好捨不得你們啊!」我在每群朋友前嚷著、鬧著。

「好遠啊,但感覺不是很意外,明年再去找你。」
得知我要去南半球讀書的高中好閨蜜這樣說著。
高中畢業後,她早就習慣我浪跡天涯的個性,而她也總是會藉故在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安排一趟旅行。
總覺得我只是不在台灣一年,以「最後的晚餐」形容發出前的聚會也太矯情,但是,我還是覺得自己何其有幸,不管是讀書,或是工作階段,都認識一群很棒的人——所謂的棒,不是這些人有著多耀眼的職稱年收,而是這些人包容我多年,總是陪我歡呼高光時刻也接住脆弱不堪。
落地南半球一個多月的日子,提不起勁社交,雖說這一年逃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社交,但日常少了這些熟悉的人們,心中確實空空的。
2. 回到出發的原點,又得到一些些勇敢

7年前剛到陰暗潮濕的鬼地方,當時要求我們描繪未來的藍圖。
當時我篤定地寫下:
應該不會一輩子在這裡,可能工作個三、五年,再回學校讀研究所,我只是因為不知道研究所要讀什麼,所以大學畢業後先工作,等工作個幾年,再看看想讀什麼吧。
這是我從學校畢業後,抵達第一站時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然而,我又是為什麼出發呢?我的原點在哪?
在遠地要命的鳳梨田,當年就是聽從老師的建議,踏上國考之路。
得知我決定要去南半球重新當回學生,老師說,多數人只會聽前半段,待在穩定的生活圈後,就不太容易再繼續有所變動。
老師也繼續問,這一年你有想好要怎麼過嗎?
「沒有,坦白說,我覺得我只是在逃避,我覺得工作好疲憊、好無力,剛好研究所有雙聯的合作計畫,我就想說留停一年休息吧。」在老師的研究室,我繳械投降地自白。
在老師面前也無需佯裝多有抱負,我甚至半開玩笑地咎責,當年不就是你鼓勵我們去考這個的嗎?畢業後直接進入公部門,怎麼沒有想像中的順遂呢?
老師笑著解答,法律系畢業的大家肩上都背著國考的原罪,何不如選個考取率高、工作內容又不枯燥的單位?而你也是這幾年的穩定,現在才有能力出國讀書呀。不管最後你決定要留在澳洲,或是回來台灣,我相信一年之後跟現在的你一定會不一樣,也不用擔心這一年是浪費時間,能有機會去國外看看總是值得的。

說著說著,就跟當年畢業站在求職交叉口指引著方向,老師也為正在焦慮著一年沒收入、擔心著一年沒成長的我給了盞明燈,為我點起微弱的光,要靠一年的累積燭火才會閃閃動人。
聽完,心中踏實不少,也為這一年漂泊無方向的異鄉求學找到了錨。
3. 沒有收入的日子,確實心慌又焦躁著

我從高中畢業之後就展開打工生活,曾經在火鍋店、西餐廳、鹽酥雞店工作過;也在補習班當過英文老師、遊學展當過翻譯、民宿當兼職房務人員;大學期間,更是在學校各個單位亂竄當工讀生;最出乎意料之外的還是某一年暑假跑去家樂福當早班清潔,每天5點起床,有夠折騰的。
(現在打著這些精彩豐富的打工經歷,格外有趣又諷刺的是怎麼會畢業之後,這麼忠心於同一份工作?)
先消毒,家中確實沒礦,但不至於家徒四壁,只是我擅長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目標(白話文:搞事給自己)。
在逃跑的第一個月,還有年終獎金入帳,所以並沒有意識到這份焦慮感。也是到了南半球之後,安頓生活也意味著採購生活品,就算已經在超市撿特價品,少吃外食少喝咖啡少碰酒精,看著帳戶的錢一點一滴流逝還是很焦躁。
尤其對我來說,我從來沒有這麼「遊手好閒」。
總之,第二個月,我感受到強烈的金錢焦慮,到現在也還在想辦法與之共存,明明攢夠了逃跑基金,明明已經做好傾家蕩產的覺悟,怎麼實際碰上了還是會這樣疙瘩呢?
等到過些時刻,成功跨過這個糾結點後,再來分享吧。
4. 開始經營方格子,沒有讀者也無所謂
大學的英文作文課,老師指定我們要經營部落格,我在痞客邦寫了一學期的文章(自豪的是,後來成為那份作業的role model),但在學期結束後也不了了之。
直到擺脫國考戰士的身份,帶著著滿滿的分享欲,在痞客邦寫下國考三部曲,引起不小漣漪。隨著工作後的庸碌,讓人無心思考經營這些,加上認為學生時期寫的東西像是溫室的花朵,與現實的冷酷醜陋相比,更顯地幼稚。
然而,似乎要好好記錄著這一年,才不枉費這得來不易的逃跑機會,於是待辦事項的其中之一就是重回文字,寫「為賦新詞強說愁」。

一方面是完成待辦清單,一方面也是為了轉移日益增長的金錢焦慮,開始申請方格子的帳號。
在這個平台洋洋灑灑地寫,沒有讀者我也寫地很盡興。
寫逃跑日記,記錄每個月的瑣事;寫流浪筆記,回顧每個去過的地方;寫書頁漫遊,思考每本書的反饋。
透過書寫的過程,我逐漸感受到輸出的重要性,才真的覺得這些所經歷的生活、所抵達的行程、所閱讀的書籍都變成屬於我的一部分。
數位化讓一切都在加速,可以快速安排行程、快速讀完一本書,可以不斷且迅速地輸入新資訊,但少了消化吸收,彷彿淪為浮躁的雜訊。但開始學著輸出之後,才懂得慢慢梳理,而不是雜亂無章地輸入,最後淪為大雜燴。
結尾

轉捩點的一個月,原來自己沒想像中的豁達灑脫。
正式展開零收入吃老本的生活,也正式與台灣的家人好友們道別。
穩定的經濟狀態化為過去式,開始獨自一人在國外重新建立生活的模樣。
這樣的轉變帶給我的後座力確實比我想像中的強烈許多。原來並不能真的瀟灑地看著存款數字遞減,我還在學著如何跨越心理的障礙,學著這裡的樂觀與愜意。
在第一篇逃跑日記問自己的問題,這一年的我該何去何從、長成什麼樣呢?
已經過完六分之一的逃跑生活,焦慮伴隨的現實感漸漸把我推回保守的生活,而老師又拎著我走向另一條刺激的冒險旅程,未來的雛形依舊模糊,未來的方向卻不再徬徨。
拿起了人生那塊巧克力,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吃著巧克力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