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晴雨咖啡館都只有零星的客人光顧,伯倫也就這樣斷斷續續的忙著,偶而有空檔,他會拿起這把青傘,在手上輕輕把玩。
這有如貼熨在手心的握感,還有那輕輕甩動時的開傘,彷彿揭開新世界般的奇妙感受,到底是什麼呢?
時間,逐漸接近了打烊的九點,通常,像是晴雨這樣小型的咖啡館,最後幾組客人都會是老面孔。其中一個,就是一個教授。
為何稱他為教授?是騫學長認出這位老先生是某知名大學的客座教授,所謂客座教授,是對某一領域已經地位尊崇,已經不需帶學生寫論文,純粹的授課與研究。
這位教授年紀應是七十好幾,他總是一個人在八點十五分時,帶著一本書來咖啡館,專心且沉靜的閱讀著,直到九點打烊為止,偶而伯倫替他送水,會發現他的書都是艱澀的原文書,其語言甚至不是英文,連拉丁文也不是。
這一天,老教授闔上了書,他到吧台付了咖啡錢時,他看了一眼伯倫放在櫃臺邊的青傘。
「這傘,很漂亮。」教授看了一眼傘,露出慈祥微笑。
「是一個客人借我的,但我來不及還她,她就離開了。」
「是喔,所以是他人贈傘啊。」老教授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咖啡館的天窗。「有傘是好事喔,因為快下雨了,你就把這傘帶著吧。」
「快下雨了?」伯倫順著老教授的目光,真的有幾滴雨珠,落在天窗上,映出點點的光芒。「真的耶。」
「下雨時,經過公車站旁的第二街口,要注意安全。」老教授今晚多說了兩句,依然是溫和的語氣。「前陣子在那裡好像發生了車禍。」
「啊,我知道那一起車禍。」畢竟伯倫每天的通勤路線都有第二街口,「好像是清晨五點左右,一台酒駕的車,撞上出門晨運的老人家,老人家挺可憐的,當場過世了。」
「是的,就是那裡,她是一個可憐的人。」老教授走到門口,也打開了他的傘,那是一把樸素的大傘,黑色,看起來頗有歷史。「你若經過那裡,下雨,別忘了撐傘。」
「好,謝謝。」
當送走老教授,伯倫開始清洗用具,擦拭桌椅,拉上窗簾,他背上了包包,替咖啡館鎖上了門,朝著自己的家邁進。
此刻是晚上九點半,夜空上只有一輪模糊的月亮藏在雲後,看不見一顆星星,他越走,越感覺到一滴滴冰冷雨水在慢慢的落下。
「教授說今晚會下雨,說的真準。」伯倫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他要走兩條路,穿過第二街口,然後到另一頭搭公車,公車會載他到住宿的地方。
他邊走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神秘美麗的女子,漂亮的青傘,總讓他一直處於一種跨於現實與虛幻的迷離感。
「啊,雨變大了?」當伯倫走到第二街口,停下來等紅綠燈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細小的冰涼,落在他的後頸處。
他抬頭,又是一滴冰涼,落在他的額頭。
「雨真的在變大。」伯倫抹去臉上的水珠,又是幾滴冰涼落下,雨真的要來了,而且看這勢頭,應該會越來越大。
而就在伯倫伸手抹過眼睛附近的水珠,手才剛剛移開,忽然間,他看見了自己身旁,紅綠燈下,不知道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這人身材矮小,背影帶著老態,在點點的雨中,伸手在地上找著什麼……
伯倫看著眼前的老者,內心湧現古怪感覺,但這時紅綠燈的燈號轉換,綠色小人燈亮了起來。
伯倫遲疑一下,邁開步伐走向斑馬線,想趁著綠燈倒數結束前,通過這個第二街口。
但他走到一半,還是掛心後面的老人,回過頭去,見到那老人仍跪在地上摸找著,而此刻,夜晚的雨勢正慢慢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