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首爾大學的高材生,懷抱出國深造的夢,努力想證明自己。然而,金明卻總是在現實中碰壁——拒絕當槍手反被誣陷、被同儕排擠、議論嘲諷。即使歷經千辛萬苦,在師長面前,她依然是笑容滿面的乖學生、溫順禮貌的小女孩。
但一回到家,語氣便急轉直下。與母親的對話總是充滿怒氣與指責。她要母親準備橘子送禮,兩人沒說幾句話就吵了起來。這讓人疑惑:一個能把話說得像情書一樣溫柔的女兒,為什麼在面對最親的母親時,卻總是說出最刺耳的語句?
Winnicott:真我、假我與「安全感」的代價
Winnicott 曾說,人之所以能在社會中「運作得體」,往往是因為發展出了一個「假我(False Self)」來適應環境,迎合期待。而「真我(True Self)」則潛藏在心中,只有在安全的關係中才可能浮現。
金明在學校、社會面前維持著完美形象,努力表現、善於交際,這是她的「假我」,用來在競爭與比較中求得一席之地。她將所有委屈壓抑在內心,只能在最安全、最不怕失去的地方——母親面前——釋放出來。
因為她潛意識知道:只有媽媽,不會因為這些情緒而離開她。
「足夠好的母親」與容納情緒的空間
Winnicott 提出「足夠好的母親(Good Enough Mother)」概念——這種母親不是完美的,而是能夠容納孩子的破壞性與真實情緒。她知道孩子有時會說出傷人話、有時會無理取鬧,但她懂得這不等於孩子不愛她。
愛純就是這樣的母親。
即使女兒說話像在塗鴉,滿是憤怒與指責,她依然能看懂那背後的無助與疲憊。她賣掉房子,讓金明去追夢;她明白,那些尖銳的語句,其實是孩子無聲的求救與依賴。
為什麼愛反而難以說出口?
Winnicott 指出:「親密關係之所以困難,是因為那是最容易暴露真實自我的地方。」
我們在外要面對各種期待與比較,一天到晚戴著面具說話。在最親密的家人面前,我們終於卸下武裝,讓所有情緒如洪水傾瀉。那不是因為我們不愛,而是因為我們太需要一個「可以不用裝」的地方。
金明說:「面對不是家人的人,我把講話當成寫情書,一字一句仔細推敲;面對我該感激千百萬倍的人,我卻像在廢紙上塗鴉。」
但正是因為知道對方愛我們,我們才敢隨意塗鴉。
結語:愛,是一場允許真我的容納
《苦盡柑來遇見你》讓我們看見了一段在攻擊與脆弱中交織的親子關係。而從 Winnicott 的觀點來看,這正是一種潛藏深處的愛的展現。當一個人敢在你面前不修飾、不掩飾,甚至說出氣話,那也意味著他信任你、依賴你、認定你是他的安全基地。
所以即使那些話像是隨意的塗鴉,真正的母親總能從中看見孩子內心的溫柔筆跡,接住他、支持他、成全他。
因為在「足夠好的關係」裡,愛不是完美表達,而是你在我面前,可以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