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因緣際會，我跟叔叔嬸嬸住在一起一段時間。
那段日子裡，我聽到、看到一些讓我很衝擊的話與心情。
嬸嬸曾經懷孕四次，但都流產了。
她常說自己對不起叔叔，因為沒有為他生下一兒半女，這讓她心中有很深的愧疚。
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不禁浮現一個疑問：
為什麼要為了沒能「完成生育任務」而道歉？
為什麼要給自己這樣的壓力？
因為我叔叔其實也沒有責怪嬸嬸的意思，但我嬸嬸就非常自責
嬸嬸還說，身為妻子，有責任「管好老公」，要提醒他多運動、少吃垃圾食物……
但同時，她又覺得家裡所有重要的事，都應該由叔叔來決定。
這種矛盾在她口中不斷來回：
一方面要承擔責任，一方面卻又得服從與依賴。
她也曾提到，當年相親時並沒有特別喜歡叔叔，只是覺得他看起來老實，於是就嫁了。
婚前只見過幾次面，但她又補充說，那時「追她的人很多」，語氣裡帶著一點驕傲、一點懊悔，也有一點無奈。
聽著她講，我不禁想到那些更早以前的女人們——
她們比嬸嬸還少選擇，連「感覺」都可能沒有資格提。
我曾因工作關係，接觸過魯迅、徐志摩、胡適這三位文學家的元配故事。
這三段婚姻的共通點是——都是由家族安排的婚姻。
魯迅的妻子朱安，與他名義上是夫妻，但兩人感情疏離。
魯迅曾同意離婚，但朱安始終沒有點頭。
最後她陪著魯迅的母親過完餘生，自己孤獨終老。
徐志摩的元配張幼儀，婚後生下一子，卻因徐在國外與他人糾纏不清，婚姻逐漸破裂。
徐甚至說過：「火車有時也會出軌，難道你就不搭火車了嗎？」 用這樣的話逼她墮胎。
張幼儀後來離婚、自立自強，成為事業有成的新女性，也再婚擁有幸福生活。
但在許多人眼中，她仍是一個「被離婚的女人」。
胡適的妻子江冬秀，婚禮當天，胡適竟看上了江冬秀的表妹，甚至鬧著要離婚再娶。
據說，是江冬秀舉著菜刀威脅，才讓胡適打消念頭。
她們並不是沒有優點，只是從來不是丈夫「理想的戀愛對象」。
當文人們在作品裡談情說愛、呼喚自由時，這些妻子卻在現實中，默默守著一段自己從未被問過意願的婚姻。
我也常常想，如果這些男人這麼不想娶「傳統女子」，為什麼不早點反抗家族安排？
像徐志摩這樣的人，既要倚靠家裡資源，又不想滿足家裡的期待——
要是真的那麼有主見，乾脆自己自立自強。
他們高喊著愛情自由，但在我看來，那種自由有時更像是一種自私。
他們獲得了「選擇權」，但這個自由，是用旁邊那位沒有選擇的女性換來的。
可憐了那些夾在新舊時代交界的女性們。
那個時代的女生，真的只能接受家裡安排的婚姻嗎？
如果是那些沒有受過新式教育的女性，也許還有理由說「她們不知道其他選擇」。
但多數時候，連受教育的女子，也都被要求「三從四德」、「溫柔賢淑」
—— 她們知書達理，卻仍逃不出那個為他人而活的框架。
讀書？會被嫌太強勢；不讀書？又被說不夠賢慧。
嫁得好？被說運氣好；靠自己？又說太強沒人敢要。
怎麼選都不對，怎麼做都被挑剔。
我們這一代的女生，就真的比前人自由了嗎？
現在社會看似開放，女生可以念書、可以工作、可以選擇婚不婚、生不生。
但同時，我也聽到有男生說：「現在女權太高了，差不多要開始衰退了吧。」
我們真的達到兩性平權了嗎？
我看來，並不。
現在的怨懟更多了：男生對女生不滿，女生對男生也充滿失望。
那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平權？
是不是應該是—— 不論性別，都能不受期待與框架束縛，誠實地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們真的離這個理想，還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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