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燈火璀璨，玻璃帷幕映出高空餐廳裡兩個年輕男孩的剪影。燭光在餐桌上閃爍，照亮他們面前那顆小巧的生日蛋糕與蠟燭。王熙坐得筆直，雙眼卻有些躲閃。他的手握著叉子，卻沒有真正動過餐盤裡的食物。
他默默望著眼前的小宇，喉嚨像被什麼卡住。那句話——那早就在他腦中排練了千百遍的告白——仍舊堵在舌尖。他甚至已經為它修正過無數版本，從最簡單的「我喜歡你」，到委婉的「我是不是對你太在意了點」，甚至乾脆轉化成「如果我不只是朋友呢？」
但此刻，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小宇注意到他的異樣，輕聲笑道：「欸，熙熙，今天可是你生日欸，臉這麼嚴肅幹嘛？」
王熙笑了笑，卻笑得極僵。他放下叉子，深吸一口氣。「小宇，你可以……牽我的手嗎？」
小宇愣了一下，隨即伸出手，挽住他的。兩人的掌心都微微出汗，手心交疊的溫度傳遞著彼此的緊張。
「你還好嗎？沒事吧？」小宇語氣柔下來。
王熙垂下眼眸，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如果……說我喜歡你，你會怎麼樣？」
小宇一愣，臉上的笑容僵了。他低頭，沉默了幾秒後，才擠出一句：「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
這句話，像是一道無形的巴掌，重重地打在王熙臉上。他愣住，眼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但還是硬撐著擠出一個笑容：「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你怎麼這麼認真。」
他故作輕鬆地補了一句：「謝謝你陪我慶生，今天真的很開心。」
「三八喔，玩笑開這麼大。」小宇照著他一貫的吊兒郎當語氣笑了回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但王熙知道——發生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腕，那只小宇送的黑邊銀框錶閃著微光。他說過這是限量版，從日本特地訂來的生日禮物。錶面冰涼，而他的心更冷。
蠟燭熄滅了，蛋糕只吃了一口。小宇還在講著什麼日常碎事，王熙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他的思緒飄到那些一起在校園抽菸翹課的午後、躲在老榕樹後面喝啤酒的夜晚——那時的他，不是天才鋼琴家，也不是被老師讚譽的模範生。
那時的他，只是王熙。
而只有在小宇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包袱，像個普通人那樣笑、那樣罵、那樣鬧。
他最喜歡小宇說過的一句話是：「靠夭喔，模範生還不是陪我在這抽菸喝酒。」那句話，總讓他覺得自己沒那麼孤單，沒那麼不真實。
餐廳外的風稍涼，他抓緊了外套衣角，低聲說：「時間晚了，我先回去了。」
沒等小宇回應，他已經快步走向電梯，然後招了一台計程車，一路低著頭。他怕那眼角已經濕潤的淚光，被誰發現。
回到家，他沒開燈，也沒換衣服，直接倒在床上，把自己裹進棉被裡。眼淚像決堤般湧出，他終於無需再逞強、再假笑。
他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像個孩子。哭自己沒勇氣撐到底，哭小宇沒接住他，哭這段關係的曖昧與不確定。
哭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只是做自己時被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