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天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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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我是早產兒,生下來時沒哭,睜著眼看天花板,一動也不動。醫生說他從沒看過這種眼神——不該出現在一個嬰兒身上。母親低聲說:「他不是一個人,他是兩個。」
她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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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縱出生在光裡。他溫順、守規矩、回答問題。他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哭。他學會怎麼做一個「正常的小孩」。
縱天出生在黑裡。他沉默、觀察、計算。他知道人什麼時候在說謊,知道每一個眼神背後的東西。他學會怎麼活下來。
一開始,他們交換得很少。只有天縱撐不住的時候,縱天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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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父親摔碎了母親的骨瓷杯。那晚,母親把我鎖進儲藏室十二個小時。黑暗像一塊冰布,緊緊包住我。
天縱在裡面哭。縱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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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換我來。」縱天說。
他打破了儲藏室的門,沒有哭。母親看見他眼神的時候,退後了一步。她知道,那不是天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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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縱讀書、考試、得獎。他是學校的模範生,是街坊口中的「天之驕子」。
縱天抽菸、打架、沉默。他是夜裡在天台發呆的人,是巷子裡讓人不敢靠近的影子。
同一張臉,兩種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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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們會說話。在鏡子前,或者夢裡。
天縱說:「你不能傷人。」
縱天答:「我不是在傷人,我是在保護你。」
天縱說:「我們不一樣。」
縱天淡淡地說:「不,我就是你把痛藏起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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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愛過一個女孩,叫沈芙。她說天縱像晨曦,縱天像夜色。
她說她喜歡天縱的溫柔,也害怕縱天的沉默。
最後她走了。天縱心碎,縱天沒留她。
「她不會懂的,」縱天說。「你那麼完整,她怎麼知道我們是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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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我有病。人格分裂,雙重意識,解離症候群。
我只是想說——
有些人活一輩子,都是一個人。
我不是。我是天縱。 也是縱天。
一個用來愛,一個用來撐。
一起活著,比較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