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消失的公主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22 分鐘

四歲那年,我以為自己會擁有全世界。

 那天一早,保姆和幾個傭人姐姐早早起床,忙進忙出,為我梳妝打扮。她們一邊輕聲細語地討論造型,一邊笑著說:

 「今天可是我們小公主的大日子,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功力,把妳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寶貝!」

 「這件裙子是爸爸媽媽特別從巴黎訂做的,連小姑姑看到都要被閃瞎囉~」

 連向來最挑剔的小姑姑,也罕見地露出柔和的笑容,彎下腰輕捏我的臉頰:「我們家小晴今天真是漂亮得不得了。」

 我害羞地低下頭,臉頰和耳朵悄悄染上一層粉紅,小手抓緊蓬裙的蕾絲邊緣。

 「好了,小公主,我們該出發囉~」保姆阿姨微笑催促。


 那座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是專為我準備的童話舞台。水晶吊燈閃耀著迷離光芒,空氣裡瀰漫著鮮花與蛋糕的香氣。穿著雪白蓬裙,頭戴小小皇冠的我,踩著童話裡的腳步,緩緩走過賓客間的紅毯。

 每個人都對我微笑、祝福,輕喚我「小公主」——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幸福就是這樣。

 我乖乖地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一邊聽著鋼琴聲流轉,一邊盼望著遠在國外的爸爸媽媽早點回來——他們說好,要趕回來陪我過生日的。

 但我沒注意到,大伯那幾次冷冷瞥向手機的眼神,也沒聽懂小姑姑和二叔在陽台的低聲交談:

 「飛機的事……真的安排好了?」

 「你放心,那邊會處理得乾淨,今晚之後……就再也沒有阻礙了。」

 我還年幼,當然聽不懂他們的話。

 我只記得小姑姑轉頭時發現我躲在柱子後偷聽,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蹲下來輕拍我的頭。

 「小晴,不要亂跑哦。今晚對妳來說,是個新的開始呢。」

 當時我不懂那句話的意思,只覺得她的笑容有些陌生。

 直到,午夜前的一通電話,撕裂了我的童話。

 

——小型飛機失事。

 ——無人生還。

 爸爸媽媽的生命,永遠停留在那個夜晚。

 那通電話像是從天堂砸來的審判書,把我從童話的宮殿裡驟然驅逐。蛋糕上的蠟燭還沒吹熄,空氣中還殘留著甜膩的奶油味,而我,卻跌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接下來發生的事,像噩夢一樣迅速而模糊。

 大伯、二叔、小姑姑——那些剛才還滿臉笑容的人,臉上只剩冷漠與計算。

 「她會成為負擔。」

 「丟進孤兒院,不要讓媒體發現。」

 我哭著,想抓住唯一熟悉的臉,小姑姑的衣角成了我的救命稻草:「不要丟下我…」

 可她眼神厭惡,像甩掉一隻骯髒的小狗似的將我推開:「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小鬼了。」

 冷雨淅瀝瀝地落下,一輛黑色車子無聲地停在門口,雨水在車身上滑落,如同沒入黑夜的眼淚。

 

那一刻起,我不再是夏家的小公主。

 只剩我一個人,與這個陌生又殘酷的世界為伍。

 孤兒院的第一個夜晚,我蜷縮在牆角,抱著那條帶著線頭的破毛毯。四周陌生的孩子竊竊私語,而我,只能把臉埋進毛毯裡,拼命不讓眼淚掉下來——

 彷彿這樣,就能假裝自己還沒醒過來。

***

在孤兒院的第一個夜晚,霉味彌漫在濕冷的空氣裡,黑暗像厚重的毯子,壓得我無法呼吸。我蜷縮在角落裡,抱著一條破舊的毛毯,瑟瑟發抖,任由眼淚在枕邊乾涸成鹹鹹的痕跡。

 

就在那時,一隻溫暖的小手悄悄伸過來,打破了黑暗的寂靜。

 「……妳也被丟下了嗎?」

 一個小男孩站在我面前,他瘦得像風一吹就倒,臉頰上還掛著未乾的擦傷。但那雙眼睛——乾淨又倔強,像深夜裡最亮的星,堅定地望著我,似乎在尋找著某種可以依靠的力量。

 

我點點頭,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他咧嘴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遞到我面前。那顆糖果包裝色彩鮮豔,卻帶著一種在這裡顯得格外珍貴的溫暖。

 「給妳吃。我叫陸皓宇,可以叫我小宇,從今天起,我保護妳。」

 那一瞬間,我的人生,再次有了微弱的光。原本被黑暗吞噬的心,似乎在他的一句話中,找回了些許的溫度。

 

孤兒院的生活,與童話故事中的「幸福收容所」完全不同。這裡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現實世界最冷酷的角落。每個孩子都有過往的傷痕,每個微笑背後都藏著無聲的故事。小宇,便是其中的一個。

 他是個從嬰兒時期就被拋棄的孩子,因為眼神看起來兇惡,總是沒有人願意接納他。直到遇見我,或許是年齡相近,又或許是命運的牽引,從那一刻起,我們便成了彼此的依靠。

 

「這是我的地盤,以後你跟著我,別怕。」

小宇拉著我,霸氣地宣告。儘管他比我只大幾個月,卻總是像個小大人一樣,用他的小小肩膀擋在我前面,為我擋下所有風雨。

孤兒院的生活並不輕鬆。資源有限,大孩子們常常搶走好吃的食物和溫暖的被子。那些高大的男孩曾經試圖欺負我,而是小宇第一個站出來,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依然咬牙護著我。

 「別碰她。」他的聲音小小的,卻無比堅定,像一塊無法動搖的磐石。

 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句話,但那時的我,已經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人。

 

孤兒院的規矩極為嚴苛。每天五點起床,六點集合,七點用餐,稍有不從,就會被罰打掃、禁食,甚至更嚴重的處罰。

 有一次,小宇為了把藏起來的牛奶留給我,被老師發現,罰跪了一整晚。我悄悄溜到禮堂,把自己唯一的一條小毛毯披在他身上。當他靠著牆坐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露出那一絲快樂又帶點傻氣的笑時,我感到心底的溫暖湧上來。

 「妳來啦。」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哪怕這個世界遺棄了我們,只要有彼此,就夠了。我們不再需要其他人,只要彼此守護,便是最真實的依靠。

 

日子在傷痕中緩慢流逝。有時候,當夜幕降臨,我們會偷偷溜到孤兒院的後院,一起仰望星空。

「芷晴,長大以後,我要賺好多好多錢,買下全世界最大的房子,把妳接走。」小宇的眼神堅定,像在描繪一個美好的未來。

 「那……我要當裡面最漂亮的公主!」我笑著說,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

 「哈哈哈,當然可以,妳就是公主啊!」小宇也笑了。

我們相視而笑,在那片布滿星星的夜空下,許下了屬於彼此的,最純粹的諾言。

那一晚,星光灑落,照亮了我們的心。可惜,當時的我們並不知道,某些願望,無論怎麼努力,終究無法再追得回來。

***

六歲那年,我又一次被帶上了車。

 

上車前,皓宇緊緊握住我的手,彷彿想把所有力量都傳給我。他低聲說:「不管妳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我一定都會去找妳,所以不要害怕,乖乖的等我,知道嗎?」

 我咬著唇,眼眶含著淚,然後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次的車,不是黑色的舊轎車,也不是孤兒院那台老舊、油味刺鼻的廂型車,而是一輛乾淨得發亮的白色休旅車。車門打開時,迎面而來的是淡淡的車內芳香與陽光曬過棉布的味道。

開車的是個穿著淺藍色襯衫的男人,神情沉穩;副駕駛座的女人眼神柔和,但笑容裡藏著一絲不安。她回過頭來看著我,輕聲說:「芷晴,以後就跟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說得小心翼翼,好像一個太大聲的音節,就會把我嚇跑。

我抱緊自己的破舊小背包,低著頭,沉默不語。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這樣的溫柔。我已經被最信任的大人拋棄,他們的「我們會好好照顧妳,保護妳」,最後都變成「礙事的小鬼,去旁邊」。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自己——

不要相信大人。他們說的愛,從來不是真的。

 

車子停在一棟不大的房子前。白色圍欄圍起一方小院,低矮的紅磚牆看起來像童話故事裡的場景,院子裡一排排向日葵在微風中搖曳,像無數張開手臂的笑臉。

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動搖,這只是另一個騙局。

明明只是一道普通的白色圍欄,卻像某種從沒見過的光。

可是,光太亮的時候,會讓人看不清真相。如果再一次伸手,結果卻是摔得更重呢?

我剛踏進門口,一隻金色長毛大狗就像風一樣飛撲過來,興奮地在我腳邊繞圈圈,發出「嗚嗚」的撒嬌聲。

「阿福,別嚇到妹妹!」女人輕聲笑著阻止牠。

緊接著,一隻全身雪白、藍眼睛的小貓優雅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喵了一聲,尾巴高高翹起地走到我身邊。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站得僵硬,連呼吸都變得小心。

 

這時,樓梯口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一個少年慢慢走下來,大約八歲,比我大兩歲。他穿著寬鬆的帽T,臉上有著孩子該有的稚氣,卻也藏著某種彆扭與警惕。他的手指緊抓著衣角,眼神避開我,又像是不經意地瞄著我。

「就是她?那個……要住在我們家的小鬼?」他皺著眉,語氣裡多了一點敵意。

這樣的語氣,我太熟悉了。

在孤兒院裡,被討厭的孩子總是聽見這樣的語調——像是在宣告:你不屬於這裡。

我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跳漏了一拍。

這時——

金毛犬「阿福」猛地衝到我面前,立在我和男孩之間,抬起頭低吼:「汪!」

白貓也跳到地上,優雅又警覺地站在我腳邊,尾巴炸開像掃帚一樣。

牠們就那樣守在我身邊,像是知道我需要保護。

少年怔住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冷哼一聲:「哼!我絕對不會承認妳是我的妹妹!」

說完,他轉身跑上樓,腳步聲砰砰作響。

 

我站在玄關,手緊抓著背包的肩帶,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女人蹲下來,對我溫柔地笑了笑:「他是妳未來的哥哥,叫林亦宸,他其實……真的很開心,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請妳多包容他,好不好?」

我望著她,再望向樓上的方向,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只是點點頭。

那晚,我住進了這個家裡。

 

房間不大,牆壁上貼著卡通海報,角落有一盞小小的夜燈,床單洗得乾乾淨淨。棉被軟軟地蓋住我,空氣裡有烤麵包和肥皂混合的味道。阿福趴在床邊呼吸均勻,小白貓躺在我枕邊,微微地打著呼嚕。

我把自己縮進棉被裡,想要讓自己相信——

也許,這一次……真的可以不一樣。

但我心底仍有一個聲音悄悄浮現:

我真的值得被這樣對待嗎?我真的,有資格擁有這些溫暖嗎?

在快要睡著的那一刻,我聽見樓下傳來細細的聲音:

 

「希望這孩子可以安心地住下來……」

「亦宸啊,要對妹妹溫柔點喔,她很害怕呢。」

「我知道了啦,我……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妹妹的。」

 那一瞬間,我的心輕輕地顫了一下。

不是完全的安心,也不是完全的快樂,而是一種微微的、幾乎不敢承認的暖意。

***

新生活,總是需要時間適應。

 

林家並不富裕,爸爸林國豪是公務員,媽媽徐若菱是小學老師。

他們為了讓我過得更好,努力想為我安排最理想的未來。

但也正因為太在意,有些事,漸漸產生了摩擦。

 

「我說了,讓芷晴去市立小學就好,離家近又安全!」

「可是她天資這麼好,應該去市中心的精英小學,機會才多啊!」

「若菱,我們根本負擔不起那麼高的學費!」


那天晚上,我蜷縮在樓梯轉角,靜靜聽著餐桌旁的爭吵聲,雙手抱著膝蓋。

阿福趴在我身邊,耳朵垂著,小白貓蜷成一團,尾巴繞著我的腳。牠們似乎也察覺到我的不安。

我知道,他們是在為我爭取最好的安排。

但我不想成為讓大家爭吵的原因。

我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氣,走下樓梯。

 

「爸爸、媽媽,不要吵架了……」

我的聲音輕輕的,卻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瞬間安靜下來,轉頭看向我。

 

「老公,你有聽到嗎?她叫我媽媽了……」

若菱眼眶泛淚地看著我。

「我也聽見了,她……叫我爸爸。」

林國豪的聲音也顫了顫,努力壓抑著鼻音。

他們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奇蹟。

 

「我可以去比較近的學校,真的。」

我認真地說,雙手緊握成拳,「我會努力學習,不會讓你們擔心,也不會浪費錢。」

 

他們對望了一眼,眼神滿是心疼與自責。

最後,媽媽抱住我,紅著眼睛輕聲說:「傻孩子……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從今以後,沒有人要你犧牲什麼來換得愛。」


從那天起,他們對我更加溫柔小心,像是發誓再也不讓我受一點傷。

*** 

上學後的生活,並不是一帆風順。

即使我盡量低調,依然吸引了不少注意。

班上有個叫陳浩的小男孩,總是故意拉我的辮子,藏我的鉛筆盒,推我一下,看我害怕後得意地笑。

我以為,只要忍耐就好。

只要不添麻煩,不惹人生氣,就沒有人會再丟下我。

直到那一天,放學路上——

 

「喂,小可憐鬼,沒爸媽的孤兒也敢來讀書啊?」

陳浩帶著幾個小跟班,擋在我面前,嘴角掛著譏笑。

我垂著頭,手緊緊攥著書包,喉嚨發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反正忍一忍就會過去,像以前那樣,自己一個人默默撐過去。

可就在這時——

 

「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一隻大手從我身側伸出,直接揪住了陳浩的衣領。

是林亦宸。


他站在我前面,護得嚴嚴實實,眼神冷得像要把對方凍住。

我猛地抬起頭,怔住了。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除了小宇以外,竟然還有人會站在我這邊。

不是憐憫,不是施捨,也不是大人那種假裝溫柔的關心。

而是毫不猶豫地替我擋在最前面,毫不掩飾地宣示「她是我的人」。

我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震驚、慌亂、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情緒,在胸口炸開。

我一直以為,再也不會有人這樣為我出頭了。


「你誰啊?關你——」

陳浩的話還沒說完,林亦宸已經一拳揮了上去。

「她不是孤兒!」

「她是我妹妹!」

他一拳又一拳,彷彿要把所有人對我說過的惡意與標籤,全都打碎。

而我,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不知不覺紅了。

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第一次感覺到,有人像守護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守護著我。

我不敢相信,但也無法否認——

也許,我真的,正在被愛著。

 

兩個少年在校門口扭打成一團,打得鼻青臉腫,老師和家長們驚呼著上前拉開。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像要爆炸,耳朵嗡嗡作響。

但不知為何,那種從頭到腳被保護著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想哭。

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住眼淚,不希望它流下來。

我咬著嘴唇,死命忍住嗚咽聲,只怕一出聲,這一切就像幻覺一樣消失。

 

「林亦宸!你才幾歲啊!在學校打架?想被記過是不是?!」

「他欺負芷晴啊!」

亦宸毫不退讓地喊回去,雖然語氣硬得要命,耳根卻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就算這樣,也不能打架!」

 媽媽一邊追一邊吼,整間屋子回盪著掃把的拍打聲和亦宸的抗議聲。


我站在一旁,心中湧起一陣混亂的情緒。

是我害他挨罵的。

是我不夠堅強,才讓哥哥出手保護。

一股說不清的愧疚與自責壓上來,我衝到媽媽面前,張開雙臂擋住她。

「都是我的錯!不要罵哥哥!」

 

我用盡全力喊出聲,眼淚又差一點噴出來。

媽媽一愣,掃把停在半空,看著我們姐弟倆,眼神瞬間柔了下來。

她放下掃把,蹲下來,把我們兩個一把抱進懷裡。

 

「傻孩子……你們都是家人,沒有人是錯的。」

她的聲音顫抖,抱得很緊很緊。

阿福舔著我的手,小白貓在一旁喵了一聲,像是也在安慰我們。

我靠在她肩膀上,鼻子酸酸的,心裡暖暖的。

心裡某個空洞的角落,正一點一點被填滿。

但那份溫暖中,卻也悄悄藏著不安的刺痛——

我真的值得擁有這樣的溫暖嗎?

還是,終有一天,我會再一次被丟下?

我不確定,但我知道,此刻的我,好想留住這一刻。

***

某天放學後,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喊。

「喂!芷晴!」


我轉過頭,才發現林亦宸居然出現在校門口,正站在一群男生面前,眼神冷冽。

「你們想幹嘛?」

他語氣冷得像冰,明明才十幾歲,卻站得比成年人還要堅定。

幾個男生見他來了,立刻縮了縮脖子,悄悄後退。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哥哥又來了,真是……

「喂,亦宸,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走向他,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低聲警告道:「別再一個人走路了,知道嗎?」

他一向不說這種話,但我還是看出,他的眼底藏著的那絲焦慮。

「放心啦,我沒事。」我安慰他,雖然心裡有些動容。

他卻不肯放手,帶著我走回家,一路上都不放開我的手。

***

那天學校的午餐是咖哩烏龍麵,因為我太久沒吃過這種餐點,竟然一時沒控制好,把湯弄得滿身都是。

我尷尬地站在食堂裡,正準備自己擦一擦衣服,卻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男聲。


「芷晴,怎麼了?」

 我轉過頭,發現林亦宸正站在食堂門口,神色有些不耐煩,眼神瞪得像刀子似的。

「沒什麼,只是弄髒了點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

「誰弄的?敢弄髒我妹妹的衣服,真是不想活了!」

他一臉氣沖沖,準備衝上去找那個犯錯的同學。

我連忙拉住他:「哥哥,別這樣,沒事的,真的。」

他瞪著我,似乎不滿意我不讓他出手,但還是勉強停了下來。

「好吧,但下次不要讓我知道,有人敢惹你。」他嘟囔著,然後默默拿起我掉在桌上的紙巾,幫我擦了擦衣服。

我看著他,突然心中有些暖意升起。

不管怎麼樣,他總是那麼在意我,無論是衣服髒了,還是有人欺負我,他總是那個最先衝出來的那個人。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望著天花板,心裡突然浮現一個問題。

"像我這樣沒人要的小孩,真的可以得到這樣的溫暖嗎?"

我曾經是那個被丟下、被拋棄的孩子,習慣了孤單,也習慣了自我保護。當我接觸到這些從未經歷過的溫暖時,我感到無比不安。

我知道,這份關心不可能永遠存在,總有一天,我可能會再次被遺棄,像過去一樣,孤單無助。可每一次林亦宸的保護,每一次媽媽輕輕的撫摸,都讓我心底的恐懼微微地消散了一些。

但,還是有那個聲音,像陰影般縈繞在心頭,提醒我:"你真的值得擁有這些嗎?"

 

或許這就是我從來未曾敢奢望的幸福,因為這一切太過美好,也太過遙遠。我無法相信,像我這樣一個被拋棄的小孩,居然有機會獲得這麼多人的關愛。

 

可是,這份溫暖又是那麼真切,像陽光一樣,灑在我身上,讓我無法輕易地避開。

我輕輕閉上眼,將這些思緒埋藏在心底。也許,該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接受這份曾經不敢奢望的幸福吧。

***

生活逐漸回到平靜。

每天早上,爸爸媽媽總是匆忙地趕著出門。媽媽一邊穿鞋,一邊催促我快點刷牙;爸爸則總是找領帶和公文包,滿屋子亂跑,看起來有些手忙腳亂。每次看到他們這樣,我心裡也跟著緊張。


於是,在一個平靜的週末,我偷偷躲進了儲藏室。

那裡堆滿了爸爸不再使用的工具、壞掉的小家電,還有一個生鏽的工具箱。我翻出螺絲起子、鐵片、彈簧和幾個破舊的零件。經過一個下午的摸索,我終於組裝出了一個小小的裝置——一個按壓式的自動擠牙膏機!只要把牙膏裝進去,輕輕一壓,牙膏就會整整齊齊地擠到牙刷上,再也不會擠得亂七八糟,也不會再讓爸爸媽媽早上手忙腳亂了。

當我把這個小發明放在洗手台上時,阿福在旁邊汪汪叫,小白貓也湊過來嗅了嗅。看著自己做出來的成果,我輕輕笑了笑:「成功了呢。」

 

第二天早晨。

「咦?這是什麼?」媽媽驚訝地發現了那台自動擠牙膏機。「天啊,太方便了吧!」爸爸也忍不住讚嘆,一邊笑著一邊快速刷牙,第一次在沒遲到的情況下準時出門。他們一開始以為這是什麼新產品,直到我靦腆地說:「是我做的喔。」

爸媽的表情像是看見了外星人一樣。「你……自己做的?」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說:「嗯,我不想讓你們早上那麼忙。」

他們又是驚訝又是心疼,抱住我,滿懷的溫暖與驚喜。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被無條件愛著,內心滿溢的幸福。

 

然而,這份小小的奇蹟並不止於此。

幾天後,我決定再做一個實用的發明。

在某個周末,我開始動手組裝了一個“漢堡製造機”。這個機器可以同時烤麵包、煎蛋和煎肉,最後還會自動組合成一顆熱乎乎的漢堡,這樣就不需要再手忙腳亂地一個一個做了,直接能快速製作出一顆美味的漢堡。

當我把這個新發明做好後,迫不及待地展示給家人看。「這是……?」媽媽好奇地問。

「這是我做的漢堡製造機,幾分鐘內就能做出完整的漢堡!」「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芷晴!」爸爸也忍不住點頭稱讚。全家人圍著我,驚訝又開心。


但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頭。

幾天後,一個重大的日子來臨了。

家裡的古董大時鐘——那座立在客廳角落、總是發出滴答聲的沉重鐘身,終於在長久的「滴答」後,停擺了。這是曾祖父時代留下來的寶物,對我們家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爸爸找了好幾個鐘錶店,都被拒絕了。「太老了,沒零件了。」「這種工藝,早就失傳了。」

我知道,這座時鐘對爸爸來說有著深厚的感情,於是決定親自動手修理。

哥哥林亦宸見我一副決心的樣子,便主動提出要幫我找資料。「走,我們去圖書館查資料。」他笑著說。

於是我們一起去了當地的圖書館,翻閱了大量的鐘錶書籍,還搜尋了不少關於古董時鐘修理的資料。哥哥不厭其煩地陪著我,甚至在書架間替我找到了一本關於古老時鐘機械設計的專書。我們在圖書館待了整整一下午,最後滿載而歸。

回到家後,我開始動手修理時鐘。爬上小凳子,仔細觀察時鐘的內部結構,齒輪、生鏽的發條、損壞的擺錘……它和我曾經拆開來玩的舊機械有些相似,只是這個更精密,也需要更多的耐心。

花了兩個星期的晚上,我用家裡剩下的小零件,一點一滴地修補、清理和組裝。終於,在一個寂靜的夜晚——「咔、咔、咔——滴答。」時鐘重新開始跳動了。

那天,全家人圍在客廳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指針慢慢移動,時鐘的滴答聲再次回蕩在家裡。

「芷晴……你是怎麼做到的?」爸爸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說:「……我只是想,讓這個時鐘,不會停下來。不管過去多少年,它都能一直滴答著,陪著我們走下去。」

 

那一刻,爸爸媽媽的眼眶濕潤了,哥哥林亦宸也難得臉紅,蹲下身輕輕揉了揉我的頭,嘴巴還硬邦邦地說:「笨蛋,早點叫我幫忙啊。」

我笑著撲進他的懷裡。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充滿了溫暖的聲音,和無盡的幸福。

我也在不知不覺中,走上了屬於自己的獨特人生道路,邁向未來。

——天才少女,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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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ace Liu (鮭)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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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想看小說,所以請ChatGPT生成,但後面居然還需要花時間縫縫補補,那都已經花時間了,就不要浪費,放上來看看評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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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王控制著她的子民,尋求疼愛卻換得傷害,子民開始意識到自己受到的創傷,並開始踏上療癒之旅。需要理解與認識自己所遭遇的創傷,迎接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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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王控制著她的子民,尋求疼愛卻換得傷害,子民開始意識到自己受到的創傷,並開始踏上療癒之旅。需要理解與認識自己所遭遇的創傷,迎接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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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遙遠的國家裡,有個能力優秀且外貌俊碩的國王,他與前皇后生下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公主,但是很不幸皇后生下公主以後就過世了。這對於國王是個嚴重打擊,從此以後就不再去看公主了,因為在國王心中公主就是害死皇后的兇手。 不久後國王又再次娶了一位女生當皇后,自此國王不再理白雪,而是整天處理公事或是找新皇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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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遙遠的國家裡,有個能力優秀且外貌俊碩的國王,他與前皇后生下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公主,但是很不幸皇后生下公主以後就過世了。這對於國王是個嚴重打擊,從此以後就不再去看公主了,因為在國王心中公主就是害死皇后的兇手。 不久後國王又再次娶了一位女生當皇后,自此國王不再理白雪,而是整天處理公事或是找新皇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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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邊有沒有從來沒長大過的人? 這種人啊,從小被父母捧為王子公主,一直以為自己真的是王子公主,並立志一輩子守著這個身份。因此在往後的歲月,不管遇上什麼人什麼事,依然以王子公主自居,認為所有人都必須遷就自己,「我」說的話必然正確,「我」就是絕對,不管別人說什麼,只要跟「我」的認知有出入就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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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邊有沒有從來沒長大過的人? 這種人啊,從小被父母捧為王子公主,一直以為自己真的是王子公主,並立志一輩子守著這個身份。因此在往後的歲月,不管遇上什麼人什麼事,依然以王子公主自居,認為所有人都必須遷就自己,「我」說的話必然正確,「我」就是絕對,不管別人說什麼,只要跟「我」的認知有出入就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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