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幸看到修復版的雷奈代表性作品,與大學時第一次看到宛如是完全不同的電影,當時看的是十六釐米翻拍白花花霧茫茫版本,真不知道那時看到什麼,其實就是一頭霧水,除了影像品質堪慮,可能還有敘事語言理解問題。
今天重新看一次,可說驚為天人,畫質怎麼可能好成這樣,聲軌雖有些磨損跡象,但是非常前衛迷人。更重要的是,理解力可能成長許多。首先是去除對大作家莒哈絲的盲目崇拜,發現現實題材的驚人選擇,能夠哪壺不開提哪壺,挑最敏感的神經下手,愛上納粹,愛上有婦之夫,於七十五年前,拍跨種族一夜情。
這部做愛不作戰的電影,可能於今天川普時代,會被貼上「左膠」、DEI的超級大標籤。
作為「現代電影」之大作,完全建議不要用後現代術語來理解、詮釋,像是「虛構」、「再現」、「正典」。
首先,現代主義不是被後現代用來圈定然後攻擊的畫靶。現代主義是一盤散沙,難以定義,是古典與前衛,傳統與進步,相互碰撞、連來連去的大雜燴。雷奈與莒哈絲作為「現代主義」,不是一種切割傳統,而是更能連結歷史。
把雷奈電影與莒哈絲寫作,作為「虛構」也可能不得要領。電影與文學不是純粹虛構或純粹真實的,反而可能以「不純」作為質地。也不是「模糊虛構與現實界線」這樣漂亮的說辭,而可能是,虛構於現實生成、於生命感染的各種隱晦、帶著潛意識之曖昧現象。
藝術不是萬能,解救現實,超越歷史,倒可能是如何連結,產生精神歷練。《廣島之戀》的敘事,能夠碰觸至爲艱難的部分-戰爭,核爆,不倫,羞恥,死亡。無需張揚著「藝術至上」的大旗,而更可能是連結不可連結,將影像與世界更好結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