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山永遠是山,永遠不變,就和我們一樣。
相處、爭吵、和好;瞎扯、深談、笑鬧;安慰、拭淚、依靠——
十一個秋冬,我以為會一直這樣。
那日她說:「分手吧。」
過程如此和平,沒有抓馬、沒有激烈碰撞、沒有相互拉扯;
有理解、有理性對話、有互道珍重。
我用我所學會的「成熟」,目送她的背影離開我的生命。
那天開始,山不是山、沒有我們,只剩下我。
沒有崩潰的巨大悲傷、沒有半夜翻牆的恨意,
只有無以名狀的情緒,濕氣一般滲透生活的每時每刻。
夢見她在、也夢見她離開——
好像來過又不曾來過。
我們共舞、聊天、爭吵——
好像發生過又不曾發生過——無論在夢裡還是現實。
醒來後,灰濛濛的天像是沒結束的夢。
我記不清夢的內容,但那種感覺無比清晰:熟悉又陌生。
像一段被過去取代、卻還留在身體裡的習慣。
她說過,我是她十一年的習慣。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有些習慣,一旦變成過去後,
日常的細節裡反覆提醒你:「你不再擁有。」
分手的某天,我寫下:
「在生死之間,我選擇文字。」
我寫還想記得的,還忘不掉的,還沒說出口的話。
但我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選擇什麼,只剩寫字可以讓我相信:我還在,還有什麼能留下來。
這不是療傷,只是想確認自己活著。
像釣客在大霧裡,朝空白的湖面拋出問號,
盼望能釣上一些答案,或一些能夠被理解的情緒。
更多時候,我只是記錄那些無法說清的感覺:
像肌肉的抽筋,時不時提醒它還在;
像宿醉的頭痛,清醒與混沌疊在一起。
我不再確定「我是誰」。
我是那個想戒菸卻抽得更兇的人,
是那個看起來成熟卻忘了怎麼幼稚地發洩的人,
是那個讀金剛經也無法真正放下的人。
有時候,驕傲得如呼嘯的山嵐,
有時候,自卑得如石下的陰影。
現在的我所見的是——不是山,也不是雲,
而是介於其間、輪廓未定的某種存在。
山半山,就在這裡
如果你恰巧路過,不妨坐下來歇息、見雲起、雲停,見山又不見山。
⛰️山半山,在記得與遺忘之間寫字的人。
🍃這是第一片葉。若有緣,就一起走進這片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