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還是不裸露，這是個坎城紅地毯難題】#葉郎每日讀報
坎城影展總監 Thierry Frémaux 稍早發佈了一個影展新規定，並立刻讓大半個電影業雞飛狗跳。
那個新規定是紅地毯的服裝限制。即日起，坎城影展將明確禁止「裸露」服裝和「過於寬大」的服裝，特別是那些帶有長拖尾或大裙襬的誇大設計。
影展官方提供的解釋是，他們只是把過去基於經驗而累積生成的種種限制明文化，變成具體的服裝規則：「過於寬大的服裝，尤其是帶有長拖尾的衣服，會阻礙賓客的正常通行，並使劇院內的入座變得複雜」。紅地毯的流程原本是經過縝密安排的，讓最後入場的影人能夠迅速入座，以便即時放映他們主演的電影。如果穿著佔用大量空間的服裝或是進場之後還要換裝才能坐下來看片，最嚴重可能拖垮影廳一整天的放映時程。考量去年影展就發生過因為巨大拖尾裙而導致的衝突，新禁令的必要性似乎是合情合理。不過引人側目的是，這個政策理由說明似乎又避重就輕地跳過了真正影響重大的裸露禁令部分。
許多美國媒體比如 MSNBC 的 Hannah Holland 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坎城影展對女性參與者的諸多服裝限制，將抹煞藝術表達的機會。
最好的例子是從未明文化但存在多年的高跟鞋要求。過去有許多女性都曾因為未穿著高跟鞋而被禁止進入坎城影展的活動現場。包含 Julia Roberts 、Kristen Stewart 在內則先後曾紅地毯上脫下高跟鞋抗議，光著腳入場。
不一樣的是高跟鞋要求從未被白紙黑字寫下來，而只是一種針對女性的「得體穿著」的潛規則。而這次「裸露」和「過於寬大」禁令則是真正明文規定並正式發佈。
「坎城的新服裝規定並非對時尚潮流、當代名人風格或傳統流失的反應；它是一種對女性的控制機制。」 Hannah Holland 在文章中如此評斷說道。
她舉了女星 Rose McGowan 1998年在 MTV 音樂大獎穿著的裸露服裝為例，當她望向攝影機高舉雙臂時，展現的是一種反抗和奪回身體控制權的姿態。那是她被韋恩斯坦性侵之後首度公開露面，因此 Rose McGowan 後來解釋道：「這不是有點像《神鬼戰士》（Gladiator）中 Russell Crowe 走進羅馬競技場時高喊的那句台詞：『你們沒有被娛樂到嗎？』」
然而「你們沒有被娛樂到嗎？ 」這句經典台詞，也被另一方拿出來當成支持禁令的理由。
Hollywood Reporter 訪問到時尚專家 Tosha Hays：「我支持坎城禁止裸露服裝的規定。這並非對大膽時尚的否定，而是對我們所處文化時刻的一種表態。如今的紅地毯已經無關時尚風格，而更多是關於演算法。我們因此用各種奇觀取代了敘事。」
她指的可能是今年稍早 Bianca Censori 和她的饒舌歌手丈夫 Ye 出席葛萊美獎時那一身極度裸露並立刻創造巨大網路流量的服裝。我們迄今仍無法真正得知這身服裝是來自她本人的企圖，或是她向來熱愛爭議的丈夫 Ye 的點子。不過當時就有不少評論者認為這種戲劇化的服裝本身就是一種「為男性凝視服務」或滿足媒體對「裸露」追逐的工具，很少是表達自我之用。
問題是坎城影展總監 Thierry Frémaux 是否真有這個動機，企圖扭轉紅地毯的時尚扭曲。他可能更關心的是大家是否把焦點放在大膽的電影，而非大膽的紅地毯服裝。
打從103年前好萊塢埃及戲院開幕當晚，電影院老闆 Sid Grauman 鋪上整個電影業的第一張首映會紅地毯以來，地毯長一直是影響力的平台，而非單純的活動場地入口。由於全球電影記者同一時間劇集，每年坎城影展的紅地毯的影響力效果更被放大數倍。多年來無數演員、模特兒、網紅和他們背後的時尚品牌贊助商都爭相擠上這個舞台來爭奪世界的注目。
而如今在社群媒體的放大鏡下，紅地毯的娛樂化和商業化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膽的服裝已經是明星和品牌獲取關注的最重要工具。坎城影展顯然終於忍無可忍，決定必須介入，中止這些紅地毯上的「雜訊」，並進一步把關注拉回到電影作品本身。
效果幾乎在禁令發佈的第一瞬間就已經顯現。
今年坎城評審團成員 Halle Berry 已經宣佈她原本打算穿的長裙已經不符規定，只能趕緊找新的禮服穿。其他沒有曝光的，是那些可能數個月前就開始布局的時尚品牌正手忙腳亂地連夜尋找讓明星替換的衣服。
另外一個「雜訊」是好萊塢電影過去向來喜歡搭坎城影展便車進行的各種熱鬧行銷活動。今年非常不尋常地只剩 Tom Cruise 的《不可能的任務：最終清算》 (Mission: Impossible - The Final Reckoning），而且廣告和活動的規模都較前一集大大縮水。 Variety 引述一名出席影展的版權代理的疑問：「為什麼 Brad Pitt 的臉沒有出現在我飯店的雞尾酒紙巾上頭？」
和先前的威尼斯影展一樣，今年的坎城影展也同樣出現了記者抗議許多電影的演員不再像過去那樣願意接受安排採訪，而只願意少量而欠缺互動的曝光。
好萊塢電影和好萊塢明星的撤退趨勢，可能是 COVID-19 後的新產業結構。好萊塢電影減產和美國政策的不穩定，都使片廠花錢更為謹慎小心。此外，明星和片廠行銷部門現在也都更傾向社群操作（比如日前站在電影院屋頂拍攝宣傳短片的 Tom Cruise），而非耗時耗力的影展、訪談等傳統宣傳行程。
坎城影展總監 Thierry Frémaux 如願消除這些噪音之後，作品會終於會重新成為關注焦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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