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倫帶著肥肥走了約莫半小時,走到公園內,身體微汗,坐在椅子上小憩。「今天運動量足夠了,該回去了……」
只是就在此刻,他眼睛眨了兩下,他好像看見了天空出現了薄薄的烏雲。
這烏雲很低,可以說是很貼近地面,而且距離還不遠,伯倫想起了教授所言,一股好奇,便朝著那片烏雲走去。
轉眼間,伯倫已經走出了公園,朝著公園旁一個小住宅區走去,住宅區的道路整個縮小,兩側緊鄰的房屋後巷,坡度蜿蜒往上,正在往山上走去,若不是跟著烏雲,伯倫平常是不會走上這樣小路的。
伯倫持續往上,越來越靠近那片烏雲,才意識到這烏雲還真的低,低到幾乎只籠罩在這山腰上的小住宅區上。
而越靠近烏雲,伯倫也感覺到身邊的肥肥,越是緊張。
不時發出的嗚吼聲,似乎在對什麼東西發出警告。
但,肥肥沒有轉身,牠是老狗了,卻如小朵故事所述,牠比誰都勇敢。
這時,伯倫開始感覺到臉上沾上濕潤水氣,沒錯,這片烏雲下,有雨。
終於,當伯倫又繼續往上走了十分鐘,他感到濕答答的空氣,已經沾得他頭髮微濕,在這裡,他在小巷的尾端,看見了一棟灰色的屋子。
這灰色建築有三層,窗戶老舊,牆面斑駁,但裡頭透著光,彩色閃爍,看起來是電視的光線,一路上感受到的水氣,在這棟屋子前,真的化成了雨,滴答答的落下。
伯倫心跳加速,他想起教授所說,遇到需要遇到的人,找到拿傘的理由?
雨在這灰色建築物外,黏黏濕濕,將地面弄得半乾乾濕。
忽然,肥肥汪的一聲,似在提醒。
伯倫眨了眨眼睛,他看見了,雨中,一名灰衣男子,正垂首而立。
男子約四十餘歲,身形雖瘦但精壯,穿著短袖,衣服髒汙,全身被雨淋溼。
伯倫看著他,從包包掏出了青傘,可見青傘泛起淺淺光澤,伯倫想起了之前的馬路口的老者與小朵,伯倫幾乎確定,這也是一名亡者。
這雨,怕是這亡者引來的。
這名全身濕透的男子,他不斷往門內張望,似乎在乞求什麼,伯倫回想起第二街口的老婆婆與小朵,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幫助他,送他一程,只要撐傘而已,應該沒有問題。
於是,他往前踏了幾步,同時手輕輕一甩青傘。
青傘應承了伯倫的想望,嘩了一聲,優雅的靛青色光芒展開,傘面打開。
幾步路,伯倫已經站在男子身旁,傘面遮住了從天而降的雨水。
「朋友,天冷,別淋雨了。」伯倫手握著傘,語氣溫柔。
「……雨。」灰衣男子察覺到頭上雨水驟然停止,他先是停住,接著身體慢慢轉動,面向了伯倫。
這一回頭,讓伯倫清楚見到了男子模樣,他樣子悽慘至極,濕黏的頭髮,衣服破腐,最可怕的是,他胸口衣服碎開,竟有一個長達四十公分的大傷口,傷口完全沒有癒合,鮮血正不斷從破碎的皮膚肌肉中流出。
這男子還保留著死前慘狀,而且顯然是他殺,讓伯倫看了實在有點驚嚇。
他是怎麼死的?是被刀子砍死的嗎?這樣的男子,為何化成冤靈?
「你是,誰?為何,能擋,這該死的,雨?」男子張開嘴,聲音乾啞,委實難聽。「因為,這把,傘嗎?」
「什麼意思?傘?」
「那,給我,傘。」
「給你傘?不行。」
「給!我!」
「不……」伯倫感到男子語氣不善,頓時退了一步。
但他才退一步,男子雙手突然伸出,就要抓傘。
只是青傘又豈是一般冤魂能抓,一如第二街口的老太太不敢握傘,當男子雙手一碰到傘柄,男子雙手頓時冒起白煙,如同烈日燙傷。
男子發出怪叫,正當伯倫考慮要勸他還是退開時,這男子一抬頭,眼中閃爍光芒,意志頑強,再次伸手,這次抓的已經不是傘,竟是伯倫的手臂。
伯倫吃驚,但他實在缺乏與冤魂接觸的經歷,更加上這灰衣男子動作實在太快,竟一把抓住了伯倫握傘的手臂。
好冰!
伯倫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彷彿被冰塊圈住,冷冽的觸感幾乎要將伯倫凍傷,他奮力掙扎,想要甩開這灰衣男子。
但灰衣男子雙手緊緊抓住伯倫,張開牙齒殘缺的嘴,乾啞聲音從喉嚨深處傳出。「我要傘,遮住該死的雨,這雨快把我融化了,疼死我了,你有傘,你就留下來陪我……一直陪我。」
「我不想陪你,你應該離開這裡,去你該去的地方。」伯倫不斷想掙脫這灰衣男子的手,但對方的手有如冰鐵箍般難以撼動。
「我不想去,我死得好冤枉啊,我是被殺的啊,他們要運毒,抽成談不攏,他們就抓住我,就把我胸口開了一刀!然後推下了船!」灰衣男猙獰的哀嚎著,「疼死了啊,好疼啊!」
灰衣男一邊說,他的臉越來越恐怖,雙眼突起,臉上出現古怪裂紋,仔細看去,那裂紋就是剛剛的雨水的水痕,水痕滲入了他的肌膚,讓他開始產生變異,就要從冤魂化成厲鬼。
隨著他的模樣越來越可怕,抓著伯倫的手也越來越冰,伯倫手臂發藍,凍傷面積正在擴大。
「啊……我是來幫你的!放開我!」伯倫看得心驚,奮力掙扎,他原本一片好心,完全沒料到冤魂會回頭攻擊他!
「不只如此,他們還刻了東西在我身上,就是那東西,讓我死不了,一直流,一直流回了這裡……」
而一旁肥肥也感覺到情勢不對,牠奮力吠叫起來,但這亡靈似乎已經陷入癲狂,完全不理會肥肥。
只是,肥肥吠叫的對象,似乎不是伯倫或亡靈,更像是對著這棟房子,彷彿在催促著什麼。
在急促的吠叫聲中,這灰房子的窗戶,嘎的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約莫五六歲,綁著兩條小啾啾,可愛的小女孩,把頭探了出來。
「媽媽,有狗狗在叫耶,是拔拔回來了嗎?」
拔拔?這剎那,伯倫感覺到那正抓著自己的灰衣男的手,一顫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