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是沒有想趕路的,但昨晚庇護所的巨大打呼聲,加上肌肉酸痛導致根本睡不著,我在大半夜天還沒亮時就決定,今天努力趕路跟Kris大叔一起看搖香爐吧。
在外面收東西時,昨晚睡在我旁邊的美國大叔跟我說昨晚的打呼聲簡直是災難。
果然我半夜看到你醒來看手機,又無奈的丟回旁邊是真的被吵醒了啊。可能因為是最後一段路了,也可能是法國之路的特色,早上6點半就在收東西的人少之又少。
北方之路大部分的人都是6點到6點半就起床準備出發了。
也可能因為北方之路很多老人吧哈哈哈,他們好像都習慣早起。
總之啟程後有一段時間都沒見到人,經過幾個城鎮後就開始遇到早早出發的人群。
“Buen Camino!”
因為在趕路,我基本上就是一直不停地跟人打招呼,然後埋頭苦幹拼命走。就算有小坡也沒有停下速度。
一瞬間想到前幾天給Kris還有德國的Thomas大叔看的賽德克巴萊電影預告片。他們赤腳快速在山林裡跑來跑去,我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像那個樣子?
嗯…可能只有0.1%像吧。
Galicia地區的物價很明顯比前面的Asturias地區高。跟法國之路匯聚的這兩天感覺超級明顯。
例如一杯3歐元的柳橙汁。
是多金貴,也賣太貴了吧!
但想想維也納的餐廳可能賣4歐元,默默的還是接受了。
走了15公里後因為腳底板開始痛,所以逐漸慢下來。也開始跟一些朝聖者聊天。
「西班牙的年輕人如果在履歷上放上朝聖證書,會對找工作有加分效果。」
一個會說中文的法國爺爺跟我解釋為什麼最後一段有這麼多人。而且很明顯感覺到態度不太一樣。
這是什麼神奇的小知識。那我在我的履歷上放朝聖證書也會有加分效果嗎?
感覺不會。
「我是一個生氣的老男人,看到這些來玩的年輕朝聖者我很生氣。前幾天我還叫他們用跑的。」
一個波蘭爺爺就算膝蓋受傷也要堅持走完,他說完還看了一下四周圍,然後説現在太早了,這些來玩的人還沒開始走。
波蘭爺爺也很酷,他說很多波蘭人知道孫中山的故事,還特別跟我說了一段國民政府遷到台灣的歷史。
到底為什麼會特別知道這段,覺得神奇。跟我說波蘭人都知道,但我之前在波蘭畫室待著的時候波蘭夫婦不太像是知道的模樣啊。
波蘭爺爺還給我看了一部電影的預告,英文叫The way, my way.
是一部關於一個阿伯走朝聖之路的故事。
看預告片很感動,差點眼淚就哭出來。
「所以我也要跟電影一樣。就算膝蓋受傷,就算痛到不行,我也要走完。」
波蘭爺爺講完,他的膝蓋又痛了。發出吃痛聲後蹲下去按摩膝蓋。
爺爺…我覺得你可能要先去醫院休息檢查。
後來剩最後5公里時跟了三個澳洲女生走了一小段。
她們都是走法國之路認識的,跟我說有很多年輕人,她們希望能在終點跟大家遇到。
「前面幾段路我覺得我快被韓國人淹沒了。後面美國人突然變多,接著是西班牙人蜂擁而至。」
其中一個綁著辮子的金髮可愛女孩跟我大概介紹了法國之路的國籍分佈。她們反而沒怎麼遇到德國人。
「可能法國之路對他們太簡單了。他們不屑走。」
她們聽完後大笑,跟我說他們也會開德國人玩笑。說只要看到有什麼很難的路線或是不應該是人走的路,她們就會說德國人可能都去走那條了。
德國人是全世界公認的硬漢徒步國家嗎。
在抵達Santiago的前端時,那時已經11點了。
我記得Kris說至少要10:30去排隊。11:30的話可能還來得及。
我真是又緊張又著急。瘋狂加快腳步往前衝,然後覺得這城鎮怎麼這麼長。
老城區的建築都長差不多,而且教堂也太多。
以為到了但發現還沒。
就這樣一直重複了兩三次,最後看到大教堂的塔樓時,我只有一個想法。
怎麼還那麼遠!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居然還突然給我下大雨。
真是天公死也要在最後讓我想起自己雨女的身分。
最後抵達大教堂後,根本沒空去看教堂外觀,直奔大家都在排隊的隊伍。我以為那個是排去彌撒的。
排著排著看著手機,都已經11:30了,真的還能進去嗎?
「裡面不能帶背包。你們要去寄放。」
接著像噩耗一樣,我聽到有個看起來像是當地人的人跟排在我前面的一群亞洲人這麼說。
這就是一個人的壞處。要寄放背包的話只能脫離隊伍,等等再重排。
然後我聽到了教堂的鐘聲。
都放鐘聲了,隊伍不可能是去彌撒的。
就這樣,我自主脫離了那長長人龍,沿著隊伍走,一探究竟這到底在排什麼。
這才意識到這裡有多少朝聖者。這才真的是迪士尼樂園吧?觀光客、朝聖者、來賺觀光財的商人齊聚一堂,整個古老的街道都是人。
隊伍是要進教堂參觀的,根本不是什麼彌撒。要看彌撒的話要前一個小時就要去排隊,而且早就額滿了。
一切都是一場空。
不知道該說是失望,還是白忙一場的空虛,拖著腳步走回教堂的大廣場,找到一個陰涼處坐下。
看著大廣場上一大堆一群群的朝聖者,很多人都很高興的在拍照,或是直接拿背包當枕頭躺在地上享受陽光。還有很多重逢的朝聖者高興的擁抱。
我看著他們,然後又看著眼前的教堂。內心非常平靜,完全沒有任何感動或是激情。
這不就是一個很大很漂亮的教堂嗎?
雖然我走朝聖之路沒有想從中獲得什麼,但還以為到終點後可以體驗一把感動。
但除了好累、好餓兩種情緒以外,就只剩下淡淡的空虛。
這才想到流浪者之歌裡的一段內容。主要是在說當人們有所追尋時,我們會因為追求目標喪失自由。
可能我就是因為追尋著一個虛無縹緲期望才會有這種空虛吧。
認命的去領朝聖證書,我拿著另外買的捲筒放進這兩張苦了46天才拿到的證書,想著等等要幹嘛時,突然在街角看到了很熟悉的身影。
是Kris還有其他三個之前見過的阿姨們。他們正在外面的用餐區吃飯。
興奮的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我們就像剛剛在廣場看到的那些朝聖者高興的擁抱。
剛剛的莫名空虛感瞬間消失。
可能對我來說,朝聖之路最意外的收穫就是跟人們相遇再道別吧。
這樣想來我這每天發的日記也很大篇幅在說跟人們的對話。
真是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我們是北方之路的戰士!」
其他桌的客人問我們是走哪條路時,德國的Claudia大聲的歡呼。
那些客人一聽到北方之路,跟昨天一樣,他們都用敬佩的眼神看著我們。
突然好有優越感。
「你有跟她們說我們的秘密嗎?」
我問了Kris大叔。
他立刻擺出偷笑的表情說道,
「沒有。」
其他三個阿姨當然開始好奇我們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斯洛伐克的Vicky很急切地說,
「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一定要講出來啊!」
接著我們就說了同天生日的事。德國的Claudia好奇的問了是哪天。接著聽到Kris的回應後又瞪大眼睛。
「我是三月十三!」
Claudia還說因為她父母想放假,所以打了催生劑,她才提早兩天生出來。
我差點就要有第三個同月同日生的夥伴了。
「難怪你們三個都散發著歡樂的氛圍。」
同樣也是來自斯洛伐克的Petra就像在看三個小孩一樣看著我們。
突然服務生來問我要喝什麼,因為一直都沒有喝這裡的Estella啤酒,所以我就要了一杯。但那位女服務生一臉我剛剛搶了銀行一樣看著我,我還以為是我犯了什麼禁忌。
但她又沈默不語,就那樣盯著我幾秒。
不是,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正當我內心正在吶喊時,她突然開了口,
「抱歉,我要看你的證件。」
我愣了幾秒才知道她在說什麼,瞭然的開始挖我的護照。離服務生很近的Kris顯然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然後又問了她一次。
接著他震驚的跟女服務生解釋,雖然99%聽不懂,但我聽到了「27」這個數字。應該是說我的年齡。
女服務生還以為Kris在開玩笑,Kris一臉冤枉的說是真的。為了助陣我的不同年不同卵的雙胞胎哥哥,我立刻把護照翻到生日那頁給服務生。
她瞪大眼睛看著上面的生日,然後又看著我。
“No…”
就在她還沈浸在震驚當中時,Claudia很傷心的說,
「你沒有看我的證件。我也有可能未成年啊。」
已經退休的Claudia說完這句,所有人都在大笑。
最後我順利的喝到啤酒。感覺跟其他啤酒沒什麼差別。
晚上住的青旅其實有點像庇護所,簡單來說就是床不太穩。然後房間有點擠。
不過有私人衛浴已經很好了。唯一很讓人崩潰的就是,
睡我下鋪的又是一個震天鼾聲人。
想到還有快一個月都要繼續開盲盒睡青旅。我離開台灣快一年,從來沒這麼想家過。
我好想要在安靜又舒服的床上好好睡到自然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