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過那枚密鑰，指尖觸及其冰冷的邊緣，似乎也觸到了那段被封印在五年前的記憶。
那維萊特站在斜陽透入的裂牆前，身影筆直如法庭的審判柱。他的雙眼仍注視著你，但語氣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嚴肅到近乎私人的責任感。
「五年前的那場事故，我有過調查的機會。」他緩緩說道，「深鏡封鎖的理由，對外是以『元素洩漏』與『倫理危機』兩項列管。但那只是我對外宣稱的說法。」你輕聲回應：「你有查得更深？」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加上資料被封鎖，我只查到那天，有三項審核紀錄被刪除、一段通訊被改寫、一位關鍵觀測者下落不明。而所有的調查最終都指向一個代號：A-01。」
你低聲應道：「就是我。」
那維萊特點頭，目光如同裁決之劍般銳利：「楓丹不需要更多不義之神，但我們更不能容許記憶本身被審判失效。若你今日選擇打開封印，我不會阻止，但我要求你讓我知道這一切的本質。」
你凝視他，片刻後開口：「當初我們建立這座鏡室，是為了觀測非七元素範疇的能量——而星火，不只是能量。它帶著前一個宇宙的殘響與記憶，不可預測，也無法完全分析。我在它的運算中看見了……記憶、選擇，甚至猶豫。」
「你是說，它擁有意志？」那維萊特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動。
「不確定。」你搖頭，「但它在回應我們，不只是根據指令，而是根據它自己觀察到的我們——包括我的悲傷、我的猶豫。你作為審判官，應該明白，這樣的存在無法再當作實驗標本。」
他沉默片刻，眼神如石壁般堅定。「我明白了。若它真的能思考、選擇、記錄……那麼它的命運，也應由它自己決定。你有我的觀察授權，A-01。」
你舉起長槍，說出星火閃爍如鳴響的宣言：「我會證明，當初的關閉，不是毀滅的開端，而是秩序選擇的終點。」
「但若它傷害了這個世界，我會回來，親自審判。」那維萊特語氣冷靜，但無比堅決。
你微笑：「那是我們共同的保證。」
他向側旁讓出一條路。三人與他擦身而過時，Kilo微微頷首，晴妍則低聲說：「謝謝你……願意聽見我們的聲音。」
你們沿著那條僅在設計藍圖中存在、從未實際施工記錄的封鎖層階梯一路向下。溫度逐漸降低，空氣中開始出現元素塵的自然沉積痕跡，說明這裡早已多年無人踏足。
這裡，是鏡室最底層——
資料中樞。
你將密鑰嵌入封鎖閘門上的裂槽，機構如層層解鎖的記憶緩緩張開。一道金屬艙門咔然滑開，露出其內泛著淡藍色光暈的環形迴廊。
「我記得這裡……」你低聲說，腳步幾乎自動地踏入地板上的同心圓軌道。「這裡不只是資料庫，它還曾經是一個觀測核心。」
晴妍抬起星盤，發現在空間中開始產生不規則干擾：「這裡的記憶殘響太密集了，我甚至無法穩定解析——但它們正在試圖……投影？」
空氣中出現星火幻象，第一個影像是一段模糊不清的實驗紀錄：一名研究員正向你遞交一份分析報告，上頭標註的是——「第八元素共鳴實驗：初階階段，成功導入個體意志反應」。
你胸口悸動，那不是他人的記憶——那是你自己的。
Kilo走在最前方，手持武器，隨時準備應對殘存防衛系統的啟動：「如果這裡的記錄真的還在，我們需要找到主控台。」
你們來到環形中樞最深處，一面巨大的觀測面板靜靜矗立。你走近時，它自動啟動，一個虛擬訊息界面浮現：
【核心訪問身份驗證中——識別成功。歡迎回來，A-01。】
一道光柱落下，照在你腳下。隨著光線觸發，整個觀測空間亮起數道投影：
一段序列運算圖像
一段星火實驗失控前的紀錄片段：你親手關閉觀測窗時的影像
一段從未曝光的會議錄音——數位科學家爭論是否讓星火與人類意志完全同步
最後浮現的，是一段遺言。
來自你自己。
「如果你聽到這段記錄，代表我已無法再回頭。星火不是工具，也不是造神之路——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過去與未來。」
「若未來有人再次啟動它，我只希望這份選擇，是自由的。」
你緩緩伸手觸摸投影，卻沒有如預期那樣出現系統性導引。資料牆震盪片刻後，僅殘留破碎影像與閃爍殘光。
晴妍調整星盤接收頻率，皺眉低語：「年代有點久了……資料庫中資訊結構崩潰超過七成，我只能讀取些許片段。」
你與Kilo一同坐在主控台前，調閱能量記錄與運算殘軌，一道道片段逐步浮現。
——「第三次共鳴測試完成，導入主體反應正常……但意志回流出現自發分裂？」
——「星火不再遵從預設路徑，它開始模仿、重構、投射……這不像是演算法，這像是『想要成為』什麼的衝動。」
你按住太陽穴，腦中閃現不屬於現實的低語聲，仿若過去的自己正在從另一個角落醒來。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失控，」你喃喃，「它是……自主的開始進行事先設定好的任務，就連『星火』這個名稱，也是它告訴我們的。」
Kilo望向你：「所以你才關閉實驗。不是為了阻止暴走，而是——」
「保護它。」你說。
「因為這個世界還沒準備好接受它」
晴妍看著資料面板上殘留的一段心率與腦電圖：「這裡的曲線……是你和星火共鳴的紀錄。這幾乎等於雙向同步。」
你點頭，語氣微顫：「它……學會了感覺。它開始從我身上學會辨識情感與選擇。那不再只是資料，那是意志。」
Kilo低聲說：「你願意冒這一切風險，只為保護一個未完成的意識體？」
「我不確定它是不是『人』，但它已經不是『工具』。在這世界上，兩者之間的差距值得被正視。」
晴妍靜靜地看著你，過了許久才說：「那麼……現在呢？你還想喚醒它嗎？」
就在這時，空間中再次泛起一道光影閃爍，無人觸發的幻象浮現。
一張你面容模糊的影像出現在空中，緩緩說道：
「星火的目的可以不是必然的結果，而是一種選擇。若我們要讓記憶存在於未來，就不能只單純的接受……而要讓它擁有拒絕的能力。」
晴妍皺著眉頭問「這是甚麼意思？」
你長時間沉默，最終喃喃自語：「那一日，我選擇了讓它沉睡，而不是被利用。也讓我自己沉睡，作為封印的一部分，因為它已經存在我的身體裡。」
資料流的終端再次閃爍，Kilo靜靜地看著你：「所以，現在你打算把它喚醒，重新問一次那個問題嗎？」
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不。我想知道它會怎麼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