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社會局的余先生與銀盾公司的業務員一同前來拜訪游太太。
余先生帶著笑意為她介紹:「游太太,這位是劉先生,他將負責協助您處理無障礙設施的相關事宜。」
「您好。」劉先生微笑著,雙手遞上名片,臉上始終保持著訓練有素的笑容。
游太太接過名片,神情平靜地問:「兩位今天是來確認我的意願嗎?」
余先生面帶笑意,巧言令色地說:「這都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才提前安排確認,免得日後麻煩。」
游太太忍不住開口,語氣中透著一絲防備:「不過……我查了一下,你們的報價似乎比其他廠商高出不少?」
劉先生聽到這話,眉頭一皺,迅速瞥了余先生一眼,似乎在示意他出面打圓場。
「游太太,您可能聽信了其他廠商的說法,其實他們的產品有很多都不符合法規。」余先生表面上熱心解釋,實則是在模糊焦點。「如果為了省錢而造成危險,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如您就先簽字吧,畢竟我和余先生都是特地過來的,總不能讓我們白跑一趟吧?」劉先生此時語氣轉為強硬,顯然急於促成交易。
「哼!連這種話你們都說得出口,臉皮還真厚。」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房內傳來。古悠人緩緩走出,表情冷峻,往日的輕浮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怒意。
「余先生,你是社會局的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利益衝突嗎?」古悠人語帶責備地說:「如果被發現你收受銀盾的好處,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劉先生怒不可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誰啊?」
「我是《先鋒周刊》的記者。」古悠人冷靜回應,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
「三流媒體也敢亂指控!別以為我會怕你!」劉先生怒斥道。
古悠人冷笑一聲,將資料猛地甩向劉先生,「說我亂講?這是其他廠商的報價單。銀盾的價格高得嚇人,你敢說這是我捏造的嗎?」
「剛才你們和游太太的對話,我全程都錄下來了。」古悠人亮出手機,螢幕顯示著錄音畫面,「如果我把這個交給警方,你猜他們會怎麼處理?」
「臭小子!少瞧不起人了!」劉先生怒吼著揮拳攻來,古悠人側身閃過,左手準確扣住他的手腕,右手繞過對方手臂,一招擒拿便讓劉先生無力反抗。
「啊……」劉先生痛得大叫,完全掙脫不得;古悠人則臉不紅氣不喘,動作行雲流水。
游太太和余先生目瞪口呆,心中同時冒出疑問:「這傢伙不是記者嗎?怎麼身手這麼俐落?」
「你是要合作,還是要我來硬的?」古悠人語氣低沉,手上的力道也明顯加重。
劉先生冷汗直流,臉色蒼白,聲音因劇痛而顫抖:「我答應你!拜託放過我……我的手快斷了……」
古悠人鬆開手,用不容商量的語氣說:「把銀盾的會議紀錄交出來,不然我就把錄音公開。」
他目光一沉,看向余先生:「別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如果讓我發現你還在幹那些勾當,社會局會馬上收到檢舉信。」
※
一週後,魏紹煌帶著父親前往胡東岳的診所。父親因長期失眠,氣色十分不好,顯然心中的煩憂已嚴重影響作息。
「魏昭仁先生您好,我是心理師胡東岳,接下來還請多多指教。」他身穿素雅的灰襯衫與卡其外套,待人溫和,舉止沉穩得體。
「你好。」魏昭仁語氣低落,臉上滿是疲憊與頹喪。
「胡心理師,今天就麻煩您了。」魏紹煌懇切地說。
胡東岳走向診療室,輕輕推開門,側身以手示意:「這邊請,魏先生。」
魏紹煌輕輕替父親脫下外套,小心地捧在手中,眉宇間盡是擔憂。
兩人剛走進診療室,胡東岳便請魏昭仁入座。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或許今天終於能找到答案。
「魏先生,在開始之前,我想先請教您一個問題。」
「您兒子說,他會好好照顧您,也希望那些過去的陰影不再困擾您。關於這件事,您有沒有什麼想補充的?」
胡東岳注意到,魏昭仁眉頭緊鎖,額上冒著細汗,眼神低垂,雙手緊握,整個人顯得極度不安。他依然不明白,對方究竟為何難以走出這段陰影。
「魏先生,請放心。我是心理師,對談內容都會保密,今天談的話絕不會外洩。」胡東岳語調平和,試圖讓他放下心防,好讓接下來的晤談能更順利進行。
魏昭仁壓抑著內心的忐忑,不安地問:「……請問,我兒子是怎麼說我的事?」
聽到這個問題,胡東岳微微一愣,心中暗忖,難道魏紹煌有什麼隱瞞?
「根據您兒子的說法,您曾經自行購買無障礙設施,後來發現價格遠高於市價。他擔心這會讓您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請我幫您忘記這件事。」
聽完後,魏昭仁淺淺一笑,閉上眼睛,彷彿在整理思緒。隨即,他輕嘆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原來,他是這麼告訴你的啊……」
「胡心理師,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魏昭仁神情嚴肅,似乎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接下來我會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但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也幫我忘記這件事。」
「我會全力協助您走出目前的困境,至於能否進行認知覆蓋,還需視實際情況而定。不過我向您保證,絕對會保守秘密。」
魏昭仁歷經風霜,對人一向敏銳。從胡東岳的眼神裡,他看見了誠意,於是選擇相信,開始訴說事情的原委。
「媒體報導的那家公司,我兒子正是其中一位股東。」
這番話讓胡東岳震驚不已,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魏紹煌從一開始就有所隱瞞。
「那間公司的負責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後來邀請他入股。當新聞傳出有人因受騙而輕生時,我曾問過他,但他始終堅稱自己不知情。」
「……我無法接受這種不正當的獲利方式。」魏昭仁說這句話時,顯得有些沮喪。「我不願看到他自毀前程,所以要求他和銀盾公司劃清界線。」
「但是……」魏昭仁的聲音卡在喉嚨,道德上的掙扎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已經釀成悲劇,我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牽涉其中。這段不幸的經歷讓我難以釋懷,所以才向您提出這個請求。」
「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魏昭仁苦笑了一下,心裡明白,這其實只是他想逃避現實的方法。
「不,我不這麼認為。」雖然胡東岳對魏紹煌的隱瞞感到難以接受,但他仍能理解魏昭仁內心的壓力與糾結。
「我理解你的擔憂。目前雖無法確定魏紹煌先生是否知情,但從法律角度來看,他並未涉及任何不法行為。」
「胡先生,我對法律沒有他那麼清楚。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為了錢鋌而走險。身為父母,只希望孩子平安就好。」
這番話像一根細針刺進胡東岳的心裡。他不禁想起丁爸爸曾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過:「有時候,心理上的創傷比身體的病痛還要難痊癒。她把研究成果交到你手上,是出於對你的信任和期待。我希望你能善用她的心血,盡力去幫助那些仍陷於痛苦中的人。」
「我會為您進行認知覆蓋。」胡東岳誠摯地說。
「真的可以嗎?」魏昭仁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答應。
「不過,我希望您兒子能履行他的承諾,否則今天的療程恐怕難以見效,甚至可能出現副作用。」
「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魏昭仁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我們就開始吧。」胡東岳看向他,啟動了Θ波傳導裝置,黑色立方體從中央裂縫透出藍光。魏昭仁依照指示,將頭靠在沙發椅的頭枕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