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菜籽，落在哪裡，就得在哪裡生根發芽。」
但有些植物，卻是「挑地點、挑時機、挑鄰居，寧死也不將就」的倔強角色。
巨人柱仙人掌（Carnegiea gigantea）就是這樣的存在。
這位索諾蘭沙漠的巨人，不是隨便哪裡都能長成參天大柱，而是要等到對的時間、對的地方、對的環境，才肯冒出一點點小芽。沒有好條件，它寧可死掉，也不會勉強求生。也就是因為如此，巨人柱仙人掌從種子發芽後到長成10公分左右的「穩定狀態」幼苗，往往需要花10年，且這段期間死亡率極高（根本就是巨人柱嬰兒嘛！...可以簡稱「巨嬰」嗎？XD）。
根據2025年發表於 American Journal of Botany 的研究，研究團隊針對亞利桑那州圖森市 Tumamoc Hill 地區的巨人柱仙人掌族群，進行了長達40年的追蹤調查。他們發現，巨人柱能長大，絕對不是隨機的，而是深受微棲地（microsite）條件影響，這包括：本土植物的陪伴、適度的岩石覆蓋、以及地形與朝向。也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為什麼說「微棲地」呢？原來，所謂的「微棲地」指得是巨人柱幼苗周圍大約一公尺見方的區域。研究團隊發現，這個區域裡有什麼、沒有什麼，對巨人柱幼苗非常重要！
首先，本土植物為什麼重要？研究團隊發現，如帕洛維德樹（Parkinsonia microphylla）等本土樹種，能作為巨人柱仙人掌的「護樹」，提供遮蔭、減少水分散失、緩衝極端溫度，提升幼苗存活率。
然後，岩石有助於調節溫度、保護種子，事實上，有些地區的原住民就懂得利用岩石作為天然的覆蓋。不過，如果岩石的量超過40%，反而會阻礙根系發展。
研究團隊觀察發現，地勢平緩、朝向北-南軸的地點最適合幼苗生長，而東西向的陡坡（特別是西向）因為白天高溫曝曬、溫度波動大，對幼苗生長極不利。（原來植物也講究風水的！）
研究團隊特別指出，水牛草（Cenchrus ciliaris）這種外來植物對巨人柱的存活有關鍵影響——幾乎沒有幼苗能在水牛草密度高的區域成功存活。
這種源自非洲的外來物種，自1980年代入侵索諾蘭沙漠後，迅速搶占本土植物的棲地。它不僅吸收大量水分、壓制其他植物，還改變土壤微生物組成、提高火災風險。即使沒有發生火災，光是水牛草的存在，就已經讓巨人柱的種子難以發芽、幼苗難以生長。
但是還不止於此。研究團隊發現，對巨人柱來說，不只是在哪裡活得了，能不能長得快也很要緊。研究團隊發現：
在低海拔、東向的微棲地，本土植物越多，幼苗成長越快；但是在高海拔或西向地點，就算本土植物再多也無法加快生長，甚至還可能減慢成長速度。
這代表好鄰居雖然重要，也不是「越多越好」，而是需要因地制宜的組合。
所以，巨人柱真的不好種啊！
那麼，要如何幫助巨人柱寶寶長大成「柱」呢？
首先，復育地點要避免選在水牛草密集區；優先選擇是有適量本土植物、岩石覆蓋不超過40%、坡度平緩且朝向北南軸的地點。
然後，雖然我們已經大概知道復育巨人柱仙人掌需要什麼樣的地點，考慮到光是長10公分就要花10年，在種植時詳細記錄微棲地特徵：植被、岩石、坡度、朝向等，好幫助後續評估成效，這樣在未來才能夠對復育做出幫助。
另外，設置保護措施以防止動物啃食也非常重要，尤其對於幼苗來說真的是關鍵。
最後，積極移除水牛草等外來植物，恢復原生植物群落，是支持巨人柱族群更新的基礎。
如果說，油麻菜籽代表的是一種「隨遇而安」的生存態度，那麼巨人柱仙人掌則是另一種極端：它不願將就，而是要「挑地點、挑時機、挑鄰居，寧死也不將就」。這種策略或許看似龜毛，但在沙漠這樣極端的環境中，或許唯有這麼挑剔，才能保證後代有機會長成高聳入雲的沙漠巨人。
這讓我想到有一次，我在上電台談論植物時，最後主持人問了一個問題：老師你覺得你是哪一種植物？當時我想了一下，回答：仙人掌。
現在想想，我當然不是油麻菜籽，不過我也不是是巨人柱⋯沒那麼龜毛啦！
不過，之前在美國，我還真的曾經種過一株小小的巨人柱...但是後來沒辦法帶回來，就送給朋友了...
這篇也有NotebookLM的語音，大家參考參考吧
參考文獻：
Breslin, P. B., et al. (2025). Establishment patterns of saguaro cactus (Carnegiea gigantea) at the microsite scale. American Journal of Botany, e70053. https://doi.org/10.1002/ajb2.700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