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資本(Erotic Capital),是社會學家凱薩琳・哈基姆(Catherine Hakim)提出的概念,意思是:一個人透過性魅力、外貌、氣質、穿著打扮等,所能夠在社會互動中獲得的資源與利益。
這是一種資本,就像金錢、文化或社會資本一樣,可以在職場、人際關係、甚至政治中發揮作用。但情色資本的特別之處是,它經常被忽視,卻無所不在。

情色資本這個概念的出處:Erotic Capital: The Power of Attraction in the Boardroom and the Bedroom
- 它是可以轉換的資本
外貌好看的人更容易得到面試機會、在社群媒體上吸引關注、在談判中掌握主導權。情色資本可被轉換成工作機會、社會地位甚至金錢。(我們必須注意的是:某些職場場合,運用情色資本會被視為「不專業」,這其實是情色資本最具爭議的地方之一。) - 不等於性工作
情色資本並不等於賣淫或色情產業,而是指個人魅力在各種情境下的潛在價值。空服員、KOL、主播、業務,甚至學術圈,都可能運用情色資本。 - 它是社會建構的
社會對「性吸引力」的定義是變動的,不同時代、文化、階級有不同的偏好。情色資本因此是一種動態資本,不是天生註定。 - 它帶有性別偏誤與階級再製
女性往往被社會強迫「發展」情色資本,而男性則多半以權力、財富為主導。這種不對等的期待,使情色資本容易成為壓迫工具,而不是解放手段。 - 它讓我們重新思考「努力」的定義
如果努力工作值得尊敬,那麼花時間化妝健身培養氣質,為什麼不算是一種努力?情色資本的理論讓我們質疑「什麼是正當的資本形式」。
情色資本本身不是褒或貶,而是一種現實:在權力與慾望交織的社會中,性魅力也是一種籌碼。重點不在於讚美或譴責,而在於認清它的存在與運作機制。
《AV女優的社會學》作者鈴木涼美對情色資本的反思
鈴木涼美在與著名女性主義作家上野千鶴子的共同著作《始於極限》當中,提到了她對於情色資本的見解,她說道:
我對情色資本這個概念持批判的態度。據說它是社會學家凱薩琳‧哈金參照「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而創造出的概念,不過,我甚至認為它在社會學層面上根本站不住腳。因為「資本」本該是能帶來利益的東西,而且除了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學歷和執照)、社會資本(人脈)等無形的資本,也都是可以獲得並累積的,但情色資本不僅不能總過努力得到(有人說可以,但終究是有限度的),還無法積累,只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

我同意,稱某樣東西為資本的前提是你能控制它。但情色資本的問題在於:它的擁有者,從來沒有主導權。
情色資本聽起來像是給「性魅力」正名的一種方式,彷彿只要你長得夠漂亮、夠性感,就能像資本家一樣操作這項資源,換取權力與報酬。我想許多年輕女性都曾因為擁有了這點,而感到自己站在了這個社會中掌握資源的一端吧?
但問題是:這個市場的估值機制,從來不掌握在所謂資本擁有者手上。
誰漂亮、誰性感、誰有市場價值,從來不是由女性自己決定,而是被一套父權社會的審美標準綁死。比起作為操作資本的上位者,掌握情色資本的年輕女性更像是被選為「被消費對象」的人。
資本主義講究的是私有產權,講究的是擁有與使用的自由意志。而情色資本卻是——他人決定你值不值得被看、被想像、被追逐的「虛擬資本」。甚至這份「資本」的效期還極短,過了某個年齡就直接被市場掃地出門。
所以說到底,情色資本只是把「年輕漂亮的女人比較佔便宜」這個社會現實,用學術語言包了層糖衣,好讓大家不覺得這麼殘酷。
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誤導性的隱喻。讓被凝視的人誤以為自己掌握主導,實際上連定價權都沒有。

所謂漂亮,是被強行賦予,再被強行剝奪的一道咒語
年輕漂亮成了大家口中的資本,但年輕漂亮真的能產生經濟價值嗎?在做自雇者、做自己情色資本的所有者兼勞動者,就能自行決定如何處置這種資本了嗎?就可以像擁有高學歷、IT技術等文化資本的人一樣,向市場展示自己的能力嗎?正如妳自己所寫的,「被強行賦予,再被強行剝奪」、「擁有與否無關本人意願」,那麼,這東西就不能被稱為「資本」。——上野千鶴子
從小到大時常聽到大人稱讚自己的外貌(我覺得台灣的大人們總喜歡稱讚小孩外貌真是個陋習),因此我一直以來認為這是我的優勢,是莫大的榮耀。我未來的人生,會因為我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子跟高挑的身材而變的更閃閃發亮,難道不是嗎?
這樣的想法,在我青少年時期因病體重增加時,蛻變成了存在主義危機。
我生長的環境,不斷在像我傳達一則訊息:「你很棒,而其中一大原因,是因為你是漂亮的。」因此當我的外貌有任何變化時,我最大的感受是為自己感到羞恥。
外貌出現變化讓我警覺到,漂亮是一個浮動價格,一旦我無法維持那個高峰,它就會像股票崩盤一樣,迅速蒸發它帶來的所有紅利。 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巨大的恐懼。

恐懼逼迫我開始思考:如果漂亮不是我能真正掌控的東西,那我還剩下什麼?
經歷過很多年的練習跟實踐,今天的我已經不會把漂亮視為自我價值的一部份了,我想我很幸運的,在年輕的時候就有幸跳脫了框架。回頭望向以前的自己,我了解去拆解那些曾被灌輸的邏輯,需要多大的勇氣跟努力。
現在的我相信,人生如果要閃閃發亮,得靠一種別人搶不走的東西。 漂亮是被賦予的,意識是自己精心培養茁壯的。 那是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換來的自由。
這篇文章發佈於李心喬的Vocus沙龍
《把腦子壓進墨水瓶》裡面的房間—「女性主義者要裝沒事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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