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飛機到普吉島後,換船再繞車,一路搖到這座名叫蘭塔的島。不是派對島,也不算靜修聖地,比較像那種感情修車場——你沒壞透,但也不想馬上回城市。
背包客棧第一晚,我對上鋪沒概念,只記得他趴著滑手機,我問冷氣可不可以調高,他低聲說好,那聲音像一顆沒熟透的芒果掉進水裡,悶悶的、澀澀的。我只看見他頭髮有點捲,像被海風玩壞的毛巾,臉?模糊到像手機自拍時前鏡頭打開的那一秒。
反而是一個主動搭話的荷蘭人,我還很有禮貌地回應了幾句,但他太主動,給人一種「準備好談職涯計畫」的氣場。我最後只記得他薪水高、牙齒白,還問我加不加 WhatsApp,我心想:我出門旅遊不是為了找外派男友的。
第二天,我從跳島回來,鞋濕得像剛經歷分手現場。外頭下著雨,地上全是泥巴。我走進旅社,看見那個趴著的男生正站在櫃台訂行程。隨手對他打了聲招呼,那算是我們第一次「眼神」交流。回到房裡,我臉皮厚到連自己都佩服,竟然開口借拖鞋。
他愣了一下,像被叫醒的動物,然後從背包裡摸出一雙——不是拖鞋,是乾淨到像剛買來還噴著皮革味的登山靴。登山靴耶朋友,我只是要買個炒河粉,不是去攻喜馬拉雅。我嘴角笑到抽筋,只能婉拒,內心在尖叫:「你是來度假還是走 O 型百岳?」
也就是從這個「鞋不對人」的瞬間,我們開始聊天。他說他來自智利,講到家鄉的山、O 型路線眼睛發光,整個人突然變成 Discovery 頻道。我一邊看他笑,一邊想,這人怎麼又靦腆又外放,還會自嘲智利薪資太低,說得像智利政府欠他一桶黃金一樣。
不知不覺他已經坐到我床邊,我沒閃,心裡甚至還冒出:「嗯…有贏過前男友。」但這種意識來得太快,我決定無視它。
他說要去 7-11 看夕陽買水,我點頭,他轉頭又說要洗澡再去。這種行程安排讓我懷疑他的人生規劃也是這麼隨機。我硬著頭皮跟著去了。
夜路黑到像進了另一個維度,他堅持走最暗的一條。我真的很想問他:你是不是導航只信第六感?但他走得一臉篤定,我也只好加快腳步跟上。
我們吃披薩,他隨便,我點口味。他吃五片,我吃三片,維持社會公平正義。他沒話也不尷尬,有話也聊得來,海浪聲像替我們蓋過所有「這樣安靜是不是不對勁」的念頭。
回旅社後,他問我明天去哪,我說要去一個 Google 地圖沒標明的瀑布,他立刻開始查資料,叮嚀我路線怎麼走、幾點出發、天氣怎樣。我一邊聽一邊恍惚,原來有人會這樣對一個才認識一天的人這麼細心。我鼓起勇氣邀他同行——但他說他已經訂好去麗貝島的票。
我有點愣,問他:那你幫我查那麼多幹嘛?他只看著我,說:「Because I care.」然後就沒了。你他媽說這種話是想怎樣?讓人畫重點是不是。
當晚,他還是睡在我上鋪,我整晚沒睡。不是因為懷春,是因為腦袋裡在翻找所有可以讓我轉身抱他的理由,可惜我害羞到連翻個身都像違規。
早上我偷偷起床,先出去吹海風讓腦袋清醒,跟他說了句 keep in touch 和 waiting for your photo,彷彿很瀟灑,其實內心在吶喊:「我剛剛為什麼不抱他?」
後來的日子,我去印度,他說他身上沒錢了不行,但會回亞洲。我信了。印度狗咬我,我發了藥膏照片,他秒問怎麼了,有沒有需要幫忙,語氣像要跨洋搭飛機來救我。我那一刻真的被他感動到心臟抽了一下,覺得這人划算到有點犯規。
我們各自奔波,卻沒真正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