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醉花五人初聚:笑語鋒芒,金粉風流
京城自破曉而後,春煙未散,霞光初照。謝府迎春宴,設於正廳與後園,廳外張燈結綵,翠幔輕垂,內有紫檀雕屏,琉璃燈照,金碧交錯,宛如人間繁華第一處。席上賓客盈門,皆為京中名門大戶,世族之女各攜彩衣香羅而來,似群芳競艷,笑語聲中,暗潮洶湧。
謝無聲首坐東序,身著墨綠織金錦袍,胸前玉佩隨語聲輕晃,面帶溫潤笑意。來客方至,他便起身拱手相迎,語帶寒暄,又似藏鋒。「辛家今歲可熱鬧得很,光是這紅衣裳,便比那除夕的年畫還繽紛。」他一語落,座中眾人皆笑,有人低語道:「說的是辛曼雲罷,這一身雲錦,怕是壓了春天一頭彩。」
辛曼雲面上含笑,眉眼波流,一襲緋紅雲羅金線繡牡丹,腰細胸隆,自知惹眼,遂徐徐近前,執盞而至:「謝公子一語中評,曼雲還望再得教誨。」言罷,目光流轉於傅景年與沈夢辰之間,聲似銀鈴,笑意嫵媚。
蘇行舟斜倚石欄,一手持杯,一手戲拈袖邊金絲線,笑言:「辛家這邊紅得耀眼,邱家那頭卻素得像沒洗乾淨。」眾人聞言哄笑。張盈素原坐於席邊,粉香濃鬱,此刻微側身,避人目光。她本妝容精緻,卻被沈夢辰搶言奚落:「張家那脂粉,入席三步便香撲得人直打噴嚏,這是女兒香,還是城隍廟的供品?」
眾人再笑。沈夢辰酒已半酣,眼微紅,笑聲爽朗,與歌姬對唱之間,衣袍微敞,眼中醉意翻騰。他嘲道:「辛若微那冷臉,倒像立在庵門口的觀音像。說是詩畫俱佳,怎就不學點人情世故?」
辛若微聞聲,淡掃眾人,身著一襲淡紫素紗,繫素白羅帶,眉心不動,只輕聲一笑,毫不回應。她獨坐偏席,眼波掠過座中蕭遠濤,見其戰袍舊跡猶在,臂上有繃帶未除,心下微動,卻只飲茶不語。她知醉花五人皆不簡單,謝無聲溫笑藏針,傅景年話語微寒,沈夢辰嬉鬧無度,而蘇行舟——她目光略停——那人似醉非醉,笑中帶探,頗有思慮。
傅景年今日衣著素雅,色近霜雪,淡聲說話:「蕭遠濤雖退軍,然目中尚有英氣,只可惜未得其用。」言罷飲盞,指中微緊,似觸不甘。旁人只作讚語,他卻將軍功一句收尾,意味深遠。
趙安邦自始至終坐於一隅,手執酒器不語,偶有旁人問起,只淡然一笑:「文正文章中規中矩,勝在安穩。」語罷無續,便自飲。其眼神冷靜如冰,雖少言,卻目觀全席,將人心收錄一一。
席間低語四起,沈蓉蓉與崔懷風雙雙而至,皆衣著素雅。沈蓉蓉拈花而行,笑對謝無聲之戲謔:「崔家向來素衣,倒是比這滿座春色,更顯風骨。」一句話,似柔似剛,將滿席諷刺轉化為花中贈言,眾人皆知沈女言辭得體,笑聲遂緩。
謝無聲微笑相送,復轉目對傅景年道:「傅兄不知,今夜你這身素衣,倒與崔氏風格相近。」傅景年一笑:「風骨風骨,若骨無形,風便也空了。」言中三分戲謔,七分不屑。
席次間,辛霜紅方才送上一首七絕,言中自誇才華。謝無聲一覽,笑評:「詞藻尚可,只是神意欠缺,若學得盈雪幾分內斂,或許可登清賞之堂。」言中不提謝盈雪詩才,卻借此比之,辛霜紅臉色微變,坐姿僵直。
蘇行舟掃視眾女,眼止於蕭靜竹。她身著青翠織錦,姿容清秀,目光如水。她雖未語,卻時時瞥向行舟所在。蘇公子飲半盞,心知此意,心中浮一句:「卿若有情,舟亦不抗風流」,然終不動聲色,只轉杯笑語,似忘似藏。
宴漸深,燈火明熾。傅、趙兩家女眷暗向謝氏傳語,皆言年齡漸長,宜論親事。謝無聲聞之,笑語應酬:「親事要講姻緣,若只講門第,豈非市買?」語落處,眾人皆笑,然傅景年手指敲杯,心下泛起漣漪。
此時歌姬再起,絲竹復鳴,杯盞交錯,醉花五人終坐齊首席。彼此對視而笑,無聲間,一場關乎京城未來的勢力盤棋,已然落子無聲。
《說書人低語》
人說宴席見真章,我說這席設來,正是為了演場局。醉花五人,一個個穿得似玉樹臨風,說話似春風拂面,可你且看——謝無聲笑裡藏刀,挑人性命不動聲色;沈夢辰把酒行歡,嘴裡說笑,眼裡是火;傅景年話雖溫,骨裡全是恨;趙安邦沉得住氣,是想連這席都看破了;蘇行舟最是會藏,他不動聲色,卻將人看得通透。下五族這幾個女兒,也不是省油燈:一個裝高,一個裝俏,一個裝傻,裝得再巧,也逃不過這幾位公子爺的笑裡風刀。唉,這迎春宴,迎的不是春,是人心裡那點陰晴不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