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喜歡不是護身符，戰場不會放水

——三日後，學院中央公告欄前擠滿了學生。 【實戰演練任務・C等級：魔獸化樹林掃蕩】 ※任務地點位於學院保護圈內，妖魔活動程度受管控 ※請依照小隊分配準時報到 ※違反規範者將扣除升級積分與外出權限 我站在人群後，低頭望著那張通告。筆記本藏在外套內側口袋裡，沉甸甸的，像提醒我還沒沉完的那口氣。 「終於來了……」 不是期待。只是冷靜下來後，總要做點什麼，才不會讓腦袋又被擠回那些讓人噁心的甜味裡。 「真君，你的劍應該會在今天派上用場了吧……？」 柔聲貼近，帶著太過熟練的親昵。 我轉頭，就見莉涅雅・艾斯特穿著治療士訓練制服站在我身側，像是早就算準我會在這裡。 她手中握著一本隊伍冊，另一手動作自然地替我整理披風，指尖掠過鎖骨，慢到幾乎像在確認什麼痕跡還在不在。 「這次任務，我會作為醫療支援同行。」她低聲笑，像是在耳邊撒下柔軟的漣漪。 「受傷的話……我可是會第一時間趕來喔。只幫你一個人，真君。」 我沒接話，只是微微側頭，讓她的手順勢收回。她笑容不變，卻像藏了一點什麼在裡面。 「學長！我也報名啦！」 米菈・布朗像一顆炸彈衝進場面，腳步亂到甚至踢到了旁邊的公告柱，還得自己扶正。 「我爆裂魔法雖然範圍太大，但我已經練過集中咒語啦！這次一定不會拖後腿的！」 她拉著我袖子，眼角泛著點水光：「……所以，別把我排除在外，好嗎？」 我一時語塞。 「看來這次的旅程……會很熱鬧呢。」 艾莉西亞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她步伐不緊不慢，神情如常，但我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她掃過眾人，最後視線停在我身上。 「身為成績第一的優等生，我當然也在名單裡。」她語氣輕描淡寫，彷彿理所當然。 「畢竟你們要去哪裡，我怎麼可能不一起去？」 我感覺自己像站在森林邊緣，還沒跨出去，卻已經聞到焦土與火藥的氣味。 三位少女，三種不同的壓力。她們或許都不是壞人，但對現在的我來說——每靠近一步，都像是在逼我向某個邊界倒下。 這不是實戰演練。 這是將我情緒攪碎，再一點點吞回肚裡的前奏。 我垂下眼，看著自己被她們牽起來、拉著、推著走的這雙腳。 ——不管有沒有劍，這一場，都不會是我能輕鬆打完的戰鬥。 ─午後，魔獸化樹林邊界。 這裡已屬於保護圈邊緣，但仍由學院駐軍與結界塔守護。儘管魔力濃度高、妖魔活動頻繁，但基本都屬「弱化個體」範圍，對受訓學生來說足以作為實戰體驗。 桐谷真和小隊成員站在簡易帳篷外，接收最後簡報。 「各位，今日目標為清除D級魔獸『岩紋獸』，其擅長土屬性防禦與短距突刺攻擊，請小心不要被包圍。」 小隊由五人組成：桐谷真、艾莉西亞・羅斯柴爾德、莉涅雅・艾斯特、米菈・布朗，以及一位安靜的平民少年亞克斯作為偵查。 「好、好緊張……」米菈抱著魔法書，手在顫抖。 「別怕，炸下去就好。」真笑了笑，語氣輕淡地拍拍她肩膀。 ──接著，很快就發生了第一場小型事故。 樹林內，三隻岩紋獸正在靠近。 「我來我來我來！！」米菈大吼，魔力爆燃。 「爆裂・連續彈擊！！！」 轟！轟轟轟！！ 火焰球連環爆發，精準命中岩紋獸——順便炸翻了附近石壁。 石屑崩落，真剛好站在邊緣，被衝擊波掀飛。 「哇啊啊啊啊──」 「真君！！」 米菈當場傻住，魔法書都掉了。 下一秒，莉涅雅衝上前，拋出護罩擋住落石，將真扶起。 「傷口不重，但需要處理……」她冷靜開口，動作卻異常細緻。 「請脫下上衣，我得確認是否有內出血。」 「……這裡？」真沒動，只是看著她。 「我會拉起布幕，不會讓其他人看到。」 她果斷架起布幕。 在營地外草地上，變成了「單獨包紮時間」。 莉涅雅的手在他胸口滑動，貼上恢復符文，聲音輕柔：「疼的話，跟我說喔。」 真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盯著她的睫毛。 「這不是……在治療嗎？」他問。 「當然是……但，如果你誤會了，也沒關係。」她抬起頭，嘴角微揚。 真靜靜地望著她，沒有接話。 他低頭，看著胸前的光芒閃爍，腦中卻閃過另一段記憶——那支筆，沒有魔力，卻讓他撐過低谷。 ── 夜晚，帳篷區巡邏排班。 「什麼？我跟艾莉西亞一組？」 「我是這組臨時副組長，安排自己與重要人員共組，合理吧？」 艾莉西亞笑著晃了晃名冊。 月光下，兩人走在林徑間。 「你今天表現得很好。」她語氣平穩如茶話。 「雖然被炸飛那段有點……嗯，可愛。」 真嘆氣：「米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停下腳步，轉身靠近。 「但，我不喜歡你對別人太溫柔。」 「……」 「我可以接受你喜歡別人。只要你明白……你最深處、最糟糕的那一面，只能我來接受。」 「真君，這是我的條件——」 「你可以擁有別人。但你必須先是我的。」 她踮起腳尖，吻了他的唇角。 真站著沒動，也沒迎接。只是靜靜看著她。 「……我沒你想得那麼值錢。」他低聲說。 她愣了一下，笑容微僵。 月光下，真轉身離開。 他走得不快，也沒等她回答。 ── 他不是不懂她們的心意，只是—— 「我現在，連自己的心，都還找不回來啊……」 他喃喃道，聲音極輕。 然後繼續往帳篷方向走去，腳步悄然，卻不再迷失。 ──夜色如墨，修羅場才剛剛開始。 魔獸的咆哮在山谷間迴盪，一整隊實習學生瞬間神經繃緊。 那是──六隻「岩紋獸」，體型如戰馬，岩紋閃爍火光，像是隨時會爆炸的活體炸彈。 「那是……課本裡的Ｃ級魔獸？怎麼會一口氣出現六隻！？」 「不對啊，保護圈內不是只有Ｄ級嗎──？」 學生們驚慌失措，有人拔劍、有人大喊咒語，有人甚至轉身欲逃。 ──而此時，桐谷真站在高處岩石上，眼神冷靜地掃過整個地形，並未隨群慌亂。 他沉默片刻，抬起手中劍杖。 雷與火的魔力如潮湧聚。 下一瞬。 「雷火．斷嶺陣。」 轟！！！ 雷霆與火焰如怒潮炸裂，山坡一瞬化為火獄，六隻魔獸在炙雷中被撕碎，連聲吼叫都未能完整發出。 氣浪席捲，震得眾人耳鳴。 米菈呆住，隨即雙眼閃亮，像是忘記剛才的驚恐，小跑幾步朝真揮手，大聲喊： 「學長！好帥！！」 她還忍不住丟出一個愛心形狀的小火球，在空中嘭地炸開。 莉涅雅走近，輕聲遞出水瓶： 「……記得補水。你消耗太多魔力了。」 她語氣平淡，卻幾乎將水瓶塞到他手裡。 艾莉西亞則從容踱步靠近，看著他全身焦痕與衣角被燒焦的樣子，眼神深了一瞬，語氣卻一如往常： 「你做得很好，真君。」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沾灰的髮絲，忽然壓低聲音： 「我還是一樣的立場……你想守護誰都可以，但請記住──我才是那個，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會留下來的人。」 說罷，她不再多話，只是握住他手指，短暫而緊地一扣。 ──真沒有回應。 他低頭喝了一口水，擦了擦手上的灰，平靜地說： 「確認周圍殘火，再回報給駐軍。結界可能要重新調整。」 他的語氣冷淡，像是剛剛那場雷火爆擊與三人的示好，都只是一場任務操作。 ── 灌木後。 米菈抱著魔法書，手指緊緊抓著書角，眼眶泛紅。 「我……我也有努力的……」 她低聲呢喃，唇角緊咬，眼角滑下一滴淚。 「學長……我到底算什麼？」 ── 不遠處。 少年亞克斯瞪大雙眼，看著那幾隻被炸成焦黑的魔獸殘骸，眉頭皺得像要擰碎。 不對。 這些不是岩紋獸。 他蹲下檢查其中一具屍體──爆炸後殘留的不是常見魔核碎片，而是一種……根本沒有魔核脈動的東西。 就像是空殼，被人工填塞魔力後驅動的假獸。 「……這不是天然的。」 他喃喃著，額頭冒出冷汗，腦中浮現父親臨終前最後說過的一句話： > 「離邊境太近的地方……別相信官方告訴你的東西。」 亞克斯喉嚨一緊，轉頭望向仍在冷靜指揮撤離的桐谷真。 那少年背對著火光，毫無多餘表情，像是在習慣死亡與災難的人群中獨自行走。 ──一個念頭驟然浮現。 > 「他們……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了什麼樣的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