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未來˙會害怕、會迷惘，但我們還是要繼續前行
她洗完澡，擦著頭髮走出浴室，經過客廳時看到傅季然靠在沙發上，側躺著，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畫面正在播一部她叫不出名字的老電影，裡面的人說話又快又亂，整個客廳只有電影聲和冷氣聲混在一起的低頻嗡嗡。
她站在那裡，看了一眼他背後的走廊。
那條走廊通往三間房間——他的書房、她之前暫住的主臥，還有一間……今天才被清出來的客房。
她吸了口氣，沒講話，彎腰把剛吹乾的頭髮繼續擦乾。傅季然沒轉頭，但語氣懶懶地飄過來：「行李整理了？」
「嗯。」她輕聲回，「那我去睡客房囉。」
傅季然沒應聲。
她等了兩秒，本來想再說句「晚安」，結果他在她開口前，突然調了一下遙控器音量，然後低聲說：
「有什麼要用的就講，只要別亂動我櫃子裡放的東西。」
林予清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書房那邊的備用品櫃。
「……好。」她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學生。
她提著自己的小行李箱，慢慢走進那間剛收拾好的客房。門沒完全關上，她站在房裡，環顧那間乾淨到近乎無菌的房間，床單平整，書桌空白，窗邊有個小小的落地燈正亮著。
她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自己拖鞋上的貓咪圖案，過了好幾秒，才吐出一句：
「……好像在住飯店。」
她自己笑了一下，把住客的身分按死在心裡。
她站起來，把自己的枕頭放好，又把行李打開，從裡頭掏出一隻娃娃，是她從高中就一直帶著的玩偶——早就洗到掉毛、耳朵還裂開一點點的貓。
她把那隻貓放在枕邊，然後坐回床上。
那一刻，她才覺得，這裡有一點點「自己的房間」的味道了。
——
林予整理完房間，綁著頭髮、穿著睡衣，盤腿坐在床上。
筆電擱在腿上，滑著滑著，又打開了那個她習慣用來記生活的筆記本 App。
不是工作、也不是排程，她給那個筆記起名叫：
「林予清的生存手冊。」
副標：社畜版 Beta 測試中。
她開始輸入：
#6/8 我的職場預備清單（新手菜鳥ver.）
—買了包。灰色，好看，不會太招搖。朋友說看起來不會太吵，可以被主管放過。
—襯衫兩件，裙子一件，寬褲一件（褲子比較安全，裙子太怕會卡腳）。
—筆記本、原子筆兩支、修正帶一個（阿芳說：「你敢帶奇怪的顏色我就揍你。」）
— 名片夾（雖然還沒名片，但感覺需要。）
—備妝包一小袋（放護唇膏、吸油面紙、止汗劑、香水）
—無糖綠兩瓶（季然哥說喝這個不會胖。雖然他也沒說我胖……但他說的時候有看我一眼。）
朋友建議：
—第一週先觀察氣氛，別急著展現自己。
—同事說話時不要搶話（！）
—看起來認真就好，不要太吵、不要裝熟。
—不要坐電梯滑手機（什麼迷信習俗！？）
傅季然建議：
「少講話，多聽話。講錯一句，以後人家都記得你是那個愛講幹話的新人。」
（她在筆記邊邊畫了一個氣呼呼的小人，頭髮亂七八糟，嘴邊畫了幾個罵人的符號）
她盯著那句話看了一會，然後默默又打了一行：
——但我其實有點緊張。
畫面停了幾秒，她最後打下一行字：
「……希望自己不會搞砸第一天。」
她沒有按存檔，只是看著那行字，像在心裡跟某個未來的自己說話。
然後合上筆電，鑽進被窩，關燈。
天花板很黑，還沒開始的職場生活，在她腦裡排成一張張看不清細節的地圖。
但她知道，無論如何，她已經在路上了。
———
傅季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半躺著，一手拿著剛喝了兩口的無糖綠，另一手還搭在扶手上，懶得移動。
燈光是暖白色，打在他臉上有點昏沈沈的。他剛畫完圖，整個人放空，眼神盯著天花板像在計算角度，但其實腦子什麼都沒在想。
吸管在手邊晃了一下，他又慢悠悠吸了一口。
茶夠澀，冰塊也夠多——符合他十年來對飲料的全部要求。
喝到一半，他餘光掃到地上的購物袋，想起她今天出去買東西，回來還假裝輕描淡寫：「就順便看了一下。」
結果袋子裡買了整整一套從包包、上班鞋到氣質系唇膏的入職裝備，標籤都還沒剪。
傅季然撐著頭歪了一下，嘴角像笑了一下，又不是很明顯地「哼」了一聲。
——果然是很怕丟臉啊，怕到不敢穿她原本那個麻糬包去上班。
他吸完最後一口無糖綠，轉了轉吸管，語氣懶得要命地自言自語：
「明天有空……要不要帶她去買點像樣的東西。」
他說得像是「順便」、像是「有事可做」，但實際上沒人拜託他，也沒人問他要不要陪。
他手肘搭在沙發靠背上，身體沒動，眼睛閉了一下，像是已經替自己安排好行程。
末了，他還低聲補了一句：
「總不能讓她一臉剛畢業就被騙光的樣子出門吧。」
——語氣懶，嘴巴壞，聽起來像是嫌棄，實際上是那種「知道妳什麼都還沒準備好」的哥哥式的冷血關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