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把握情勢的邦媞夫人向村民一呼:
「所以你們同意讓這群政府派來的廢物來指使你們?──還是你們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瞧不起我邦媞夫人?」沒人敢吭聲。
「我邦媞在此,必定將匪徒悉數剿滅──哪輪得到無能的政府。」
她瞅了杭特一眼,提起音量,繼續說:
「我在此鄭重宣告:哪個不服我邦媞的,立刻向前。你們哪個不服氣的──給老娘站上來──邦媞夫人在此接受不服從的人的挑戰。」
沒人敢稍動。
「邦媞夫人最後一次警告:誰敢擋我剿匪,邦媞與她的搭檔杭特.邦提會連你一起送去見冥王。以上。」
語畢,邦媞夫人收起雙槍,站回杭特後方,鎮壓館內氣氛。
扮白臉的杭特接棒,延續中斷的演說:
「好啦,我敬愛的妻子剛剛說明得很清楚。現在不是徵求各位意願,而是說明各位的處境──前有匪類後有政府敗類包夾──你們根本無處可躲。還消我重頭解釋──」
「斯曼儂閣下,」有三位年過中年的男子到杭特面前,「上兵班尼迪克報到。久仰大名,今天太榮幸可以見到斯曼儂閣下本人。」
「肯威一等兵,任你差遣。」
「卡特上兵,一切遵從斯曼儂閣下指揮。」
「卡特?是你接到遊擊兵的信件?」
「正是在下。這些政府養的狗竟把我當狗兒子使喚──在下憤怒至極。希望斯曼儂閣下替在下討回公道。」
「三位的意志,我已經接到。」
杭特誠懇地分別握了三人雙手,並對眾人宣告:
「鄉親們,你們期待那群無能的政府走狗替你們剿匪?還是相信專家邦提夫婦?
「有理智的常人都明白:賞金獵人邦提二人組是清除匪徒的專家──不像只會逞嘴皮子的政府敗類,只敢耍官威但沒真本事──
「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如何對待夸茲村長,以及冒犯邦媞夫人,又立即露出喪家犬的模樣。難道不是十足的窩囊廢?」
杭特清了清嗓子,強調:
「鄉親們,您們的雙眼是雪亮的──捉鼠焉知委請專家──殺匪當然交給經驗老到的邦提夫婦。您們還敢有疑慮嗎?」
「邦提先生說得是。」三人附和,「一切聽從邦提先生。」
杭特見輕易收服三位退役軍人的心,便接著說:
「各位,不想自己挺身反抗不打緊,但你們試想過不反抗的下場嗎?」
這句話彷彿戳進眾人心崁,所有人都抬頭望向邦提。
「您們難道不曉得: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道理──難道還要犧牲誰的兒子,或是放任那群妖孽強暴我們疼惜的女兒?」
他掃視一遍台下聽眾。
「我邦提在此──連同令人敬重的邦媞夫人──絕對不許那群匪類繼續染指我們親手養大的兒子跟花一輩子憐寵的女兒──我說:龜孫子們,匪徒們,誰敢動一根指頭,我邦提就射斷誰骯髒的手。」
眾人被鼓舞,亢奮吶喊。
「結論很清楚的:山裡的那群匪徒得滾。以及這些腐敗的政府軍隊──他們也得滾出落日山澗!」
「叫政府滾出落日山澗!」眾人齊心吶喊。
散場後,杭特鬆了口氣,心想:這狗娘養的班儂可真是及時雨,讓我順利號召民眾啦?
茉琳擔心丈夫逞強,速速將他接出會場,返回兩人借用的辦公處。
「怎麼,老朋友?」她問。
「呃啊──不,孽緣。曾是我的屬下。高地戰役的時候跟我協助突襲蛋頂堡。蛋頂堡大捷之後我就逃兵了──誰知道這一板一眼的軍人記仇到現在。」
杭特憶起蛋頂堡突襲戰的情景。
該場戰鬥是他軍旅生涯中最厭惡的一仗。
戰役中,敵兵──也就是反政府的分裂勢力──明顯處於劣勢,但指揮官仍下達殲滅敵軍的命令。
身為輔助部隊其中一支小小中隊的隊長,難吐怨念;只得服從軍令,親手屠殺同是國民的敵兵。
杭特率他的中隊,在側翼提供火力掩護,讓線列步兵友軍繼續向碉堡推進。
主力順利壓制外層抵抗後,他率兵加入清除內部的作戰;進到硝煙瀰漫、橫屍遍地的設施內,他親眼目睹某位線列兵大隊長下令就地處決一排早已失去戰意的降兵。
自那次經驗後,杭特便放棄替政府賣命。
當晚,他藉夜色掩護,偷了一把槍跟足夠彈藥、一些行軍食糧、簡單野營裝備,徒步遠離前線。
離營前,他一刀削下不名譽的軍徽和肩章。
沿途借宿民家,或野營、四處獵食小動物,最後返回家鄉的大山中。
到家門口後,卻發現房屋遭內戰波及,成了廢墟。
那刻起杭特才意識到:當時與父親恩斷義絕的情景,是見他的最後一面。
內戰幾年間,杭特四處流浪,直到政府草草跟反抗勢力簽停戰協議,放任新國家建立起來。
「班儂就是個石頭腦袋,卻也不是特別武勇──我甚至懷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信仰什麼,對忠誠這件事也懵懵懂懂。至少這是他給我的印象。」
杭特慢慢說出自己相信的部分。
茉琳本來就對政府沒好感,聽了杭特的話語就更加確信:現在還在政府軍服役的人都是垃圾。
她對政府軍的厭惡事出有因:她的獵人養父與大叔們正是在殖民地戰爭時受召入伍,卻不幸紛紛戰死海外,成了沒人替他們修墳的孤魂野鬼。
那是茉琳第二次經歷喪親之痛。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