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27
今天的海很花蓮。

參加完東清的小米祭,跑到野銀泡冷泉,已經很久沒有在夏日旺季時踏入冷泉,躲在外圍最靠近海的地方,靜靜漂浮。今天趁淨灘時蹲入海裡防止中暑,回家仍覺得不夠,又奔向八代灣海灘,沒做什麼,只是在海裡待著。
待著,藏人教會我的詞,就是什麼也不做,只與自己共處。
這週的活動收尾後,趕著想面對我的現實,但漢堡說:「要緩慢的前進,等待一下靈魂。」啊,多麼中肯。靈魂可能還在廣場上漫舞,稍等片刻,再拎起她一起去做最重要的事。
2020/7/17
最近很渴望腦袋裡能夠自建打字機,因為我總在無法書寫的當下迸發大量自我對話與文字,例如騎著機車趕去上課的途中,例如手邊正在切木頭,例如注視著夕陽的時候。有些很劇烈的感受,等我打開筆記本或電腦時,就已經消褪,或無法完整組裝、詮釋當時的語意。
傍晚出門前看到好友剪輯的一段影片,有一小部分是我錄下的,而在影片末梢看見朋友錄下兩個不同場景的我,感到驚喜,長久生活在這裡時常覺得幸福與感激,但有時會忘記那份心動。透過好友的影片,發現真實存在於生活裡的我,突然好像被提醒了,是如此貼近自己、貼近內心,這也解釋了最近的狀態,我開始無法去區分工作或生活,難以找到分際,因為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最嚮往的日常,儘管仍有現實的壓力,但心和身體已經越來越自由,聽得見從心底發出的渴求。
今天的夕陽很美、昨天也是,幸好都沒有錯過。上族語課來到第三週,說來汗顏,住在小島這麼些年直到近日才終於去上課,學習基礎的羅馬拼音書寫符號,把拼音都弄懂。之前懵懵懂懂知道達悟語的語境隱晦高深,但真正上了課之後,才發現字詞隱晦中的溫柔和深情,尤其是複合詞,常讓我陷入沉思,或趁老師轉身的空檔偷偷憋住眼淚。當學習到的越多,越慚愧自己知道的太少,幸好仍有機會不斷的摸索探究,很謝謝這樣的機會,謝謝老師們。
被西南風浸潤的日子有時感到焦躁,有時過度擔憂現實,我好像總把日子過得太擁擠了,有時需要花時間釐清距離,也許是人與物質,也許是人與人的關係,這些課題都在腦裡反覆詰問,當然不急著追求答案。時間一直在走,保持孤獨的清醒,維護外在與內裡的互動,然後勇敢起來,面對真實的喜歡與愛。
再一次想說,謝謝蘭嶼的山海,謝謝所有包容。
2020/8/3
昨夜做了一個惡夢,關於母親,醒來時心臟血液彷彿凝結,感覺我才是夢境中的母親。獨自失眠大半夜,重新想著關係、人、逝去。
有人說做夢其實是你的靈魂代替肉體去經歷某些事,我覺得這說法很溫柔,畢竟有些地方我們去不了,有些人我們見不著,或再也不能見了。於是被夢牽引,放下怨懟,然後和解。好友在自己的創作個展分享會裡說:「人其實是渺小的。」我再次想起「歸零」這件事,有機會能碰撞或受挫其實是幸運的,在修復過程,會慢慢找到未經修磨的本質,然後與土地親近,長出不一樣的根。會後跟許多朋友聊了天,被問及什麼時候能完成?終於能笑笑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呢!」,看過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嗎?某一刻,妳就會知道該停筆了。
某一刻,我就會知道它完成了。
2020/9/2
前陣子剛看完德國電影《我出去一下 Ich bin dann mal weg》,後來發現同樣題材《聖雅各的天空 Camino Skies》也上映了,以紀錄片的形式。兩部都很喜歡,前者用單一視角敘說朝聖之路,後者則是透過每個人的對話或獨白來拼湊出那八百公里路途。
一直都想要徒步長途,但暫時沒有機會前往朝聖之路。有人在這條路上追求孤獨,有人遇上新夥伴互相扶持,有人為信仰而來,有人為了贖罪,有人在其中探索生命的意涵,而我是對那無止境的廣闊和陌生感到嚮往,想知道雙腳與心將帶我前去何方。看《聖雅各的天空》時從頭到尾都在哭,可能是在每個人身上都看到一點點自己的影子,「為什麼要出發?」「目的地在哪裡?」也反覆想過許多次,總沒有頭緒,可能此刻的我真的很茫然。
前陣子心裡好想休息,但不敢放鬆,也不敢放心,殊不知胃痛自此不懈怠地糾纏,有時胃酸逆流或脹氣,有時半夜難眠,有時痛到胸口悶、後背也疼。想想不太對勁,於是匆匆出島就醫,沒想到甫出島症狀便得以緩解,胸悶背疼的感覺消失,不忌口胃卻也沒反彈。好友說這是心因性胃痛,心裡有事卡住了,連帶影響身體的運作,換個說法是,身體早就撐不住想要休息,只好用比較劇烈的方式提醒妳。
乖乖看診拿了藥,然後接受身體的提點,暫時不想工地的一切。逛書店、吃了想吃的火鍋、陪好友擺攤聊天、看場電影、到海濱公園發呆(是的,飛出了小島也還是要看海)、進行很長的散步、連幾晚睡得好沉,終於覺得有休息到,好好地充電。夏日蜂擁至小島的旅人一定很難理解,為什麼充電放空是往城市裡跑?我想可能是在城市裡擠一擠,體會了花錢如流水和時間飛逝的慌亂,才能惦記起小島的美好與真實。
今日順飛回島,地面吹著西南風,飛機越過了漁人部落再折返,側身朝海面俯衝降落── 如我第一次踏上小島那一天。海很藍,陽光炙熱,回家真好。但降落前,終於親眼看見海裡大面積白化的珊瑚礁,有點鼻酸……希望地球媽媽先照顧大海,願它們早日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