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可以來聊聊芳名遠揚的故事了！其實從年初追《國色芳華》時，我就超喜歡這對 CP！一方面是我本來就很吃靈魂伴侶的設定，另一方面是兩位演員多年合作的默契，又讓他們的相知相惜更有說服力！尤其看完《錦繡芳華》後，我認真覺得這故事的 CP 線，大概是難得寫得比較自然的劇情了（笑）。
關於一些劇情面的問題，我在上一篇提過了，今天就不贅述，有興趣的可以再往前翻翻看，這次就著重聊聊這段故事塑造得好的地方。
⚠ 以下有大量劇透請注意 ⚠
▌何惟芳
（微博｜電視劇錦繡芳華）
▸ 大女主？
關於牡丹一角的討論一直滿兩極化的，連我也說過這個角色塑造得很可惜，但我必須強調，所謂的「可惜」是指她可以被塑造得更好，不代表這個角色寫得很差。
我滿不喜歡很多人嫌棄牡丹是個「大女主」，卻還是得靠男人幫忙、得和男人談戀愛的觀點。
《錦繡芳華》的故事，發生在大魚吃小魚的階級社會。牡丹身為商賈之女，從小就因「商賈」和「女子」的雙重身分遭人欺壓，不是被官宦嫌棄一身銅臭，便是被男人要求嫁人生子。
在這種情況下，牡丹其實已經把她能做的事做到最好了。她會為了追尋自由，拼命掙脫命運的枷鎖；為了保命，絞盡腦汁自救逃生；為了報仇，忍著失去摯愛之痛，遊船行商。
牡丹從沒有在遇到危機時，傻傻等著人救；沒有刻意跑去惹怒權貴，為自己招惹禍端；更沒有在愛人死後，自暴自棄甚至放棄求生。
她自始自終想的一直是自己，做自己想做、且應該做的事，並對每個決定無怨無悔，我認為這就已經很足夠了。
在軍營下毒以求自保
不惹怒縣主以求平安
在蔣長揚死後，決心為他完成未竟之願
我不曉得為什麼大家對女性角色的要求這麼嚴苛，好像只要是女主角，就不能低聲下氣求人幫忙、不能忍氣吞聲捱過苦難、更不能和男人戀愛結婚。
牡丹是女性，但她也是個人，是活在階級社會下、活生生的人。
她惜命、有夢想、有私慾，才更會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拼命。
我確實不希望偶像劇的女主角，成為烘托男主角而失去主體性的工具，可我也不希望大家用異常高的標準，去框架女性該有的模樣。
不管哪種性格、哪種身分，只要把角色「身而為人」的故事說好就夠了。女性可以自立自強，可以呆萌傻氣，可以怯懦退縮；她可以選擇獨身一人自由自在，也可以決定與人相愛共組家庭。
只要有著自己的故事，所有女性的故事都值得為人稱頌。就像勝意，雖然膽小、傳統、自卑，她身上的故事，卻比牡丹還令我印象深刻。
牡丹讓我覺得可惜的地方，從來不是她缺乏主體性、像個襯托男性的工具。相反地，正因為編劇太想藉她宣揚「女性自強」意識了，導致她的設定完美到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經商、養花、藥理、政治、教育、兵器樣樣精通，時不時還要喊些口號彰顯女性的自主性，這便使角色喪失了一些真實感。
（這部分我有在〈太完美的角色真的不好嗎？聊聊「缺點」的意義〉中詳細說明，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 善意與安心
若先撇開這個問題，其實牡丹身上還是有很多亮點存在！尤其她和蔣長揚、劉暢、勝意、小春等人的羈絆，每段都很精采。
以往像牡丹這類獨立自主的女性，我都會希望別被湊 CP，畢竟她們的性格已經完美到不太需要跟人互補了 XD，硬加 CP 進來，不是 OOC，就是變成媽媽帶小孩。
不過《錦繡芳華》卻把她的 CP 線寫得很完美！
牡丹看似要強，但她身上有個柔軟之處，那就是「受恩必報」。由於從小經商、又常被別人看不起，牡丹常在接受好意後，急著想用實際報酬來回饋對方，特別是面對高官權貴的時候。
也就是說，牡丹會習慣以「交易」來審度人與人的關係，用利益來交流，這既是她從商多年的習慣，也是作為底層百姓、保命謀生的方式之一。
她深知這個社會裡，有多少人會因為她的身分，低視、欺壓，甚至殺了她，因此便決定將自己化為「商品」，向對方和盤托出自己能帶來的利益。要是對方領她的情，就能獲得一段穩定良好的關係；要是不領情，她也能對這個人有所防備，避免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當五娘救她離開王擎、雪溪助她躲過暗殺，她便願意獻出一切來回報她們；而王擎、曹遇迎屢次欺負她，她便精心設局，使他們向她跪著求饒。
抵押玉珮，換取五娘的自由
設局讓王擎走投無路
這種以「交易」看待關係的習慣，讓牡丹能快速分辨出一個人的善惡，保證自己的安全；同時，也使她更容易被那些不求回報的行為打動。
救她於危難的雪溪如此，在軍營保護她的啞女如此，芳園失火後，替她救花的蔣長揚也是如此。
在牡丹心裡，這世上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會毫無理由地對另一個人好。倘若同為商賈或女子，或許彼此間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可是蔣長揚身為花鳥使，擺明和她活在兩個世界，又怎會不問代價地幫助她呢？
然而芳園被燒後，他卻沒要她給出任何賠償，只是安慰她「大不了重新再來」。
《錦繡芳華》播出前，我一直很擔心劇情會把牡丹的動心過程寫得很突兀，畢竟她在《國色芳華》裡真的是遲鈍到不行（笑）。不過《錦繡芳華》透過芳園失火，催化出牡丹的情感，我認為是不錯的！
一來是蔣長揚面對芳園失火的反應，相比之前花滿築被搶走時，情意又變得更加明顯。像之前救牡丹出軍營，他還會故意等她向自己開口，跟她訛好處；但這次他一心只放在牡丹的情緒上，甚至就算自己會賠錢，他也願意陪她從頭開始。
也因為這時蔣長揚的情感深到藏不太住了，牡丹才會被他毫無保留的善意打動，進而思考自己到底只是把他當成「知己」，還是更深一層的存在。
「靈魂伴侶」的 CP，都會有段介於友情與愛情間的曖昧期。再加上牡丹是從底層爬上來的，跟蔣長揚相比，她更會注意到兩人階級的落差，會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平頭百姓而已，不可能和他有其他的可能。
這種面對身分落差的卑下感，在蔣長揚入獄後，被激發到了最高點。
之前有說過，我覺得《國色芳華》可惜的一點，就在於很少能見到牡丹的脆弱，而在這段劇情中，我便難得嗅到了牡丹身上的「人味」。
當她用盡方法入監探視蔣長揚、拚盡全力想救他出來卻屢屢碰壁時，雪溪只要簡單一句話，就解了所有困局，這讓牡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就算她心裡清楚女性不比男性遜色、商賈不比權貴低賤，可面對蚍蜉難以撼樹的世界，她仍會心寒於兩人之間巨大的落差，覺得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靠近他。
▸ 愛人的勇氣
面對她的落寞，蔣長揚從容地讚許了她的價值。
他告訴她：就算活在水中，他嚮往的還是陸上的世界，他最需要的不是游魚，而是像牡丹這樣的知己，在岸上拉他一把。
每當牡丹在兩人的關係中退卻、灰心的時候，蔣長揚都會紓解她的心結，將她的卑下感重新拉回平等的位置。也正是這種「愛其所愛，痛其所痛」的陪伴，給了牡丹主動出擊的勇氣。
《錦繡芳華》中我最喜歡的一點，就是牡丹面對情感非常地直接、坦然。既然和蔣長揚兩情相悅，她就主動告白，勇敢走向他；既然他有意逃避，她就設法摸清楚他的顧慮，看看能否解決問題；既然他決定不和她在一起，她便折斷玉簪，徹底斷掉這段感情。
牡丹雖是身分卑微的那方，可在感情這塊，是她一直在拉著蔣長揚往前走。是她告訴他，她的選擇不該由他來決定；是她告訴他，她有能力可以保護他；也是她告訴他，他再怎麼樣也無權替她做選擇。
塵世多崎嶇，何懼生來別離？
一念不相欺，無悔亦不曾疑。
──〈霓光〉
我曾經看過許多愛情偶像劇、嗑過許多 CP，而牡丹是很少數、會在感情面向對方據理力爭的女主角。無論是前期要她相夫教子的父親，還是後期硬推開她的蔣長揚，當他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她好」時，牡丹從不會被他們自以為是的善意勒索，而會鏗鏘有力地反擊。
明明這是她自己的命，想怎麼活、怎麼死，都該由她自己決定，憑什麼由他們做主？
也正是這種不落於被動的坦率，一步步融化了蔣長揚心上的霜，讓他鼓起勇氣往前一步。
▌蔣長揚
（微博｜電視劇錦繡芳華）
▸ 欽佩
跟遲遲沒開竅、一開竅就一鳴驚人的牡丹相比，蔣長揚的情感要說「細水長流」絕對沒問題 XD。
和他自己說的一樣，蔣長揚其實沒有一個明確喜歡上牡丹的契機，從欣賞到合作、合作到友情、友情到愛情，都是不知不覺間推展出來的。
春日的洛陽，是他第一次見到牡丹的地方。
當時牡丹希望離開劉宅，還不惜傷害自己、拖他下水，拚死一搏的勇氣令他刮目相看，因而決心出手相助。
在多數男子都看不起女子的社會裡，蔣長揚對女性的尊重和友善，或許會讓人覺得突兀，不過這是有脈絡的。
蔣長揚的父母，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侶。情緣天定、恩愛一世，甚至蔣父求婚時，還曾保證自己「此生絕不納妾」，傳為一樁佳話。
可事實上，當蔣家來到長安，蔣父便見異思遷愛上了旁人。就連蔣母病重、想見他最後一眼，他也選擇陪在別宅婦身邊，使得蔣母抱憾離去。
與母親感情甚篤的蔣長揚親眼見過父親的薄情，不禁對母親被男人毀了一生的結局唏噓不已，所以見到牡丹拼命掙脫牢籠的模樣，便決定施以援手。
而這份欽佩，正是蔣長揚對牡丹的情感雛型。
自從父親離家、母親死後，他就對這社會賦予女子的枷鎖嗤之以鼻。憑什麼父親那樣三心二意的男人可以活得瀟灑，獨守在家的母親只能傷心而亡？為什麼男人三妻四妾被說正常，女人卻得一輩子跟在一個男人身邊，死都無法離開？
母親的悲劇，使他無法接受這種男尊女卑的遊戲規則，才會對那些不拘於內宅、勇於打破枷鎖的女子另眼相待。遊船行商的小姨如此，拼命和離的牡丹更是如此。
▸ 知己
我常強調芳名遠揚是「靈魂伴侶 CP」，所謂的「靈魂伴侶」，就代表他們內心深處的理想能夠有所共鳴。
牡丹從小承受冷言冷語，因而希望底層百姓能擺脫束縛，活得自由自在；而蔣長揚親眼見過親人和災民被寧王殺害的慘況，決心興利除弊、扶持仁義的三郎上位。
他們之間最大的共鳴，就在於都想活在清廉、公正、平等的世界裡。
同樣的理想，使他們常會不知不覺做出同樣的選擇。牡丹會在高門貴女蒞臨劉宅時，故意裝得市儈、惹人嫌棄，藉以保住她最愛的牡丹花；蔣長揚則樂於承受世人罵名，成為謗滿天下的花鳥使，藉此將貪官污吏的底細摸清楚。
刻意隱蔽鋒芒，以圖心之所向，就是他們最相似的地方。因此多年來，才只有他們能看見對方罵名下真正的模樣，進而欽佩、共情彼此的遭遇。
外人眼中看見的，一直是「貪官花鳥使」和「奸商何店主」，但他們眼中看見的，卻是「謀求盛世的蔣長揚」和「追尋自由的何惟芳」。
過去的他們，就像獨行在晦暗無光的深夜裡，孤寂、寒涼、毫無溫情。可在遇見對方後，寂寂黑夜中便升起了一輪明月，照亮眼前的道路，讓這段孤獨的旅程多了一絲美好。
「人生多長夜，唯有明月不離不棄。」
──蔣長揚
「至情之心不應該是傷人的劍，它是明月，寂寂相守，恆久不滅。」
──何惟芳
▸ 自苦
剛剛說到，芳名遠揚的感情裡，牡丹一直是拉著蔣長揚往前走的那方。為什麼蔣長揚對待感情會這麼被動呢？我想大概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剛剛有說到，蔣長揚的情感最初源自於「欽佩」。從洛陽和離開始，他就欽佩牡丹掙脫牢籠的勇氣，他想看著她繼續賣花、經商，自信地做她喜歡的事，所以他更不希望牡丹被自己連累，斷送她好不容易掙來的生活。
其實這就跟很多人追星時，會希望演員接到好的劇本，或偶像能多多開麥演唱一樣。因為喜歡對方閃閃發光的模樣，才更希望他走向一條光明無礙的道路，不被陰霾壟罩。
第二的原因就比較明顯了，那就是當年壽昌公主的死，導致蔣長揚難以面對「失去」的痛苦。
自從成為花鳥使的那刻起，蔣長揚就已經將自己的命豁了出去。
既然欠皇家一條命，他就用自己的命，還皇家一個盛世。這是他一直以來抱持的信念，殊不知牡丹卻打亂了他的規劃。
從前，除了三郎，他便沒有其他至親至信的人，他不需要擔心當年的事再次重演，必須親眼看著至親之人死在眼前。
可當他對牡丹的情意越重，他就越怕她被自己波及而死去，害怕再次承受分離的痛苦。
這也是他和牡丹一個很有趣的小差異。牡丹很早就經歷過親人死去、獨活於世的傷痛，所以她面對「失去」相當坦然，反正人終有一死，何必戰戰兢兢地害怕分離？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不枉一生。
但蔣長揚不一樣，他不曾體驗過一無所有的感覺，加上他一直認為是自己害了公主，這導致他非常害怕與人建立親密關係，害怕自己的一意孤行，害得他想保護的人一一死去。
心若如霜，一生寂寥何妨？
偏你是光，穿過我的心房。
──〈如霜〉
蔣長揚其實是個很溫柔、細膩的人，只是當年的悲劇，使他溫暖的心覆上了一層冰霜。好像將自己隔絕在別人難以碰觸的世界裡，就不會再受傷。
可是不管在夜裡走了多久，人終究還是會被明月的光吸引，會想走向明亮的世界。
所幸牡丹從不是觸不可及的月光，而是熱烈燃燒的燭火。是她在夜裡不懼一切地走近他、一一消融他的不安，也是她解開了蔣長揚的心魔，讓他能在放手愛她的同時，更珍惜被她愛著的自己。
▌總結
必須說，其實芳名遠揚的劇情我也不是每段都喜歡 XD，像斷簪和捅刀那兩段劇情，我也是邊看邊在心裡吐槽：這到底什麼狗血爛劇情（笑），所以我能理解一些人不喜歡這對 CP 的理由。
不過經過消化後，我還是認為他們的故事很有看點，至少在近年的陸劇中，這種靈魂伴侶式的 BG CP 是很少見的。
我覺得芳名遠揚很好地說明了什麼叫「分則各自為王，合則天下無雙」。他們劇中各有一條主線，彼此都會在對方的故事裡佔有一些篇章，但並沒有搶走對方的風采。
牡丹的經商之路還是由她自己去闖，打擊寧王的大業也還是由蔣長揚去籌謀，只是蔣長揚會憑藉花鳥使的位階，給予牡丹一些幫助；牡丹也會透過商賈的身分，為軍隊後援出一份力。
他們的故事並沒有因為偏重於某一方，導致另一方相形失色，兩人都先靠自己走完 90% 的路，再透過彼此將剩餘的 10% 補齊，使兩條主線得以畫下最美好的句點。我想這正是所謂的「雙強 CP」最好的模樣。
我是當年就看過《親愛的，熱愛的》、很喜歡童顏 CP 的觀眾。這次兩位主演二搭演出《錦繡芳華》，不管 CP 火花還是演技表現，都給了我耳目一新的體驗！甚至單就 CP 來說，我還更喜歡芳名遠揚勝過童顏 XD。
也因為這樣，即便《錦繡芳華》的破綻很多，我還是會給它正面評價，畢竟它並沒有讓我這個喜歡《小親熱》的老觀眾失望，給了我別具特色的新體驗。
想推坑、發問或回饋心得嗎？📫作者信箱開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