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君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姊姊與妹妹的對話，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特別是姐姐那一句：「有時快不快樂，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又想到，二哥說：「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我覺得爸爸說的不一定是對的；所以我自己找選項，然後自己選擇，出國就是我的決定，不為任何人，只為我自己。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爸爸所說，不聽他的，我們就會一無是處?」
他心裡不禁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跟哥哥一樣勇敢?
想著想著，思緒漸漸飄遠，最後在一片混段中不知不覺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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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的校園顯得格外安靜，一位老師站在走廊，怔怔的看著空蕩蕩校園出神。
「薛老師，怎麼站在這裡發呆?你還好嗎?」林老師走近他，輕聲問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薛老師猛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沒事，謝謝你!」
林老師擔憂地看著薛老師，語帶關心的開口：「有什麼我需要幫忙的，要跟我說!」
他們不只是同事，更是學生時期一路走來的知己，林老師了解，薛老師的性格，不開口不代表沒事，而是太難開口了!
薛老師迎上好友關切的眼神，微微的嘆口氣：「明天，小謙就要出國念書!」
「哎呀，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啊!」林老師立即道：「恭喜恭喜，他有能力出去讀書，是你們教育的好，而且我見過小謙，穩重懂事，不必擔心!」
聽著好友的安慰，薛老師原本凝重的表情，稍微放鬆：「素敏，謝謝你阿!」
隨即，他又深深嘆口氣，目光飄向空蕩的校園：「總感覺小延、小謙在這裡奔跑打鬧，好像是昨天的事......怎麼一轉眼，小謙就要出國了!」
林老師也感慨萬千，接著說：「是阿，你每天牽著他們上學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結果一夜之間就長大了?開始工作、出國......」
薛老師點點頭，語氣裡幾分沉重的說：「素敏，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種不安，好像這次送走他，就是永別。我很擔心、也很害怕......」
林老師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語氣溫柔：「月瑤，你想多了!小謙只是出去念書，又不是不回來。他出國了，可是小延、三兒、小君、小琳、小承，都還在你身邊呢!」
聽到這話，薛老師反而皺起眉頭，聲音微弱地說：「素敏，在我這幾個孩子裡，最貼我心的就是小謙。」
聽到好友這麼說，林老師有些訝異：「小謙?我還以為是三兒，不是都說女兒最貼心?｣
薛老師立刻解釋，沉默片刻，才慢慢說出心裡的話：「你知道的......我先生......那一次小他抽打小延、小謙，將他們打得皮開肉綻，特別是小延。後來，小延睡著了，但是小謙一直在我懷裡小聲啜泣，怎麼哄都不肯睡，最後他問我：『媽媽，你為什麼一直說，爸爸生氣是為我們好呢?』」
說到這裡，他聲音哽咽。
林老師重重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樣狠心粗暴，如果當初......」
薛老師打斷好友的話，眼淚卻掉不停：「敏，別說了!」眼淚卻止不住的掉下來。
林老師心疼的看著好友，輕輕為他抹去淚水，伸手將他擁入懷中：「哭吧!沒事的，我在這裡。」
他什麼也沒說，因為他太清楚，這些淚水是多年的壓抑與痛苦，從好友身為母親那一刻，他不曾允許自己軟弱。
過了一會，薛老師平靜一些，語帶哽咽地：「那天聽到小謙這樣問......我也像現在一樣，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己。他被嚇壞了，一直道歉：『媽媽，對不起，是我說錯了，我不問說了，你不哭了......』他身上有傷，還要反過來安慰我，我真的心疼極了......」
說著，他再度淚如雨下，掩面哭泣。
林老師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陪伴，輕拍著好友的肩膀。他了解，這個母親已經習慣隱忍，此刻終於有能讓他釋放的出口。
薛老師緩了緩情緒，繼續說：「敏，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小謙的問題......怎麼跟他說，他爸爸就不是一個好父親?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事實?」
林老師輕聲說：「瑤，你是母親沒有錯，但不是所有問題，都要你來給答案。有些問題，他們會自己找到答案的!」
薛老師沉浸在過往的回憶，喃喃說道：「那天以後，小謙就再也沒問過.......我知道，他怕我難過，也被我嚇到。他不再調皮搗蛋，怒力扮演符合他爸爸期待的兒子。但是，他爸爸真的在意的孩子，只有小承，其他的孩子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後來，小謙偷偷修改大學志願，那是他無聲的反抗，但是換來卻是，他爸爸劈頭蓋臉的責罵，因為他沒有按照父親的意願走。」
「所幸，他是公費生，不需要為學費低聲下氣，我偷偷幫了一些，加上他也努力打工，這一次出國，幾乎是他自己攢的。」
林老師聽這這些，非常訝異：「哇，這樣看來，小謙早就在為離開做準備了吧?」
薛老師點點頭，無奈的嘆氣：「是啊，他應該很早就想離開這個家了!現在終於有機會!」
林老師語重心長地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瑤，小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躲在你懷裡哭泣的孩子了!」
薛老師有些茫然望著他，很快的，又想像明白什麼似的點頭：「是啊......他們都長大了......不用什麼都問我......他們也會自己找答案了!」
林老師輕聲說：「時間也不早，明天小謙出發，今晚回家好好煮一桌，好好陪他吃飯吧!」
一聽到「時間」，薛老師連忙拿出手錶看了看，驚呼：「天啊，真不早了，我得趕快回家，敏，今天謝謝你!」
林老師伸手攔下他：「等等，先去洗把臉!你現在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你這樣回家，被你先生看到，估計不是安慰，又是一頓責罵吧!」
說到最後，林老師的語氣帶有怒氣。對他而言，一個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男人，不值得尊重，更不配為父。
薛老師淡淡一笑，苦澀而沉默，沒有多說，只是走到水槽，捧一把水往臉上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