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歐洲,一片晦暗帶著蕭瑟地多愁善感。
布爾諾是如此,布達佩斯是如此,維也納如此,巴黎亦是如此。
日照總是不足。夏日時分,大鐘都已經走到晚上八點了,依然如正午般撒下亮晃晃的日照,從那一望無際的蔚藍。但是通常都在習焉不察之際,突然風起,捲起地上漸次累積的落葉在你面前飛舞,宣示著下一個季節的到來。我曾在冬季走在巴黎巷弄裡,透過面對街衢的窗櫺找尋小提琴旋律的來處,發現修琴的小鋪的小小驚喜。在那時尚之都洋溢著繁華艷麗,一股帶著與眾不同的小小音樂人獨有的氣質,藉著木槌敲敲打打、偶而調音的旋律飄逸出來。
我忘了那個地方的確實所在,一位一期一會的旅人。
左岸琴聲。
有確切地點的塞納河左岸。
名人雅士文風薈萃的左岸,曾經聚集過費茲傑羅、海明威等文壇巨匠,孕育出其他場域所無法複製的文化底蘊。
這一回不再是小提琴,而是專修鋼琴的神聖殿堂。
對眾多鋼琴大師乃至升斗小民而言,鋼琴不只是耗盡年歲皓首窮經的維生工具,那往往是一種畢生感情寄託、甚或與兩三個世紀前的樂壇巨匠溝通的媒介。彷彿是台灣民間觀落陰的文青版。
「作曲家在這個段落想說什麼樣的故事?」
這是這本書中,大師課程裡所有的演奏者最常被問到的問題。
如此表現的旋律是呼應到貝多芬的數首奏鳴曲,行雲流水中的ff、sforzando常會讓演奏者情不自禁情緒激昂地用力敲擊。
這些過程中有著彈琴的技巧,也牽涉到鋼琴的結構,自然也帶出各個品牌的鋼琴在表現上的不同。
書中結構就在這幾個主題中不斷地串接徘徊,詳盡而又饒富趣味地帶出可能是某些人的專業又可能只是某些人的知識。
可能已經是common sense的絕大部分的鋼琴有88個鍵,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低音A0到F2只有一根弦,高音區必須有三根弦,而C8這三根弦在帶著羊毛氈擊錘敲擊後,每秒鐘會震動4000次。
我甚至不知道原來史坦威鋼琴是美國公司,演奏廳最長使用的D型Model D-274生產地在漢堡及紐約。
書中一個小故事讓我久久不能自已。
鋼琴琴身通常會鑲有一些銘板,凸顯鋼琴的出身抑或是曾經為誰所擁有,鋼琴技師也往往在某些特定的角落留下自己的簽名,雖然這通常為鋼琴廠所禁止。 一日,鋼琴技師在修理一座老鋼琴的過程中,撲簌簌地流下眼淚。
一旁的技師問他怎麼回事?
鋼琴技師說,在這座鋼琴的隱秘角落,他發現了一個簽名。
是他逝去的父親簽下的烙印。
把書讀完,我問沙發另一側躺著玩電腦的女兒:
「如果妳可以有一種技能,這種技能是你現在沒有擁有,小時候也來不及訓練的,妳想要哪一種?」
女兒笑著,一直在思索:
「咦 ,我真的沒想過ㄟ!」
「那我先說我的,我想要會彈鋼琴,至少要能夠彈到蕭邦敘事曲這種層度。不過,有些才能是這輩子再怎麼努力也達不到的目標。」
同時,我想到八千公尺的十四座巨峰。
「的確。」妹妹笑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