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軌(36)
或許是奇蹟吧。
少年W的父親並未痛苦太久，在少年W與姊姊考完試的那天晚上，姊弟倆向父親各自承諾一些事物。然後，W的父親就在晚上九點十一分過世了。
這並非所有人渴求的結局。
處理後事時，W母親堅持要播放靈妃老師講課的錄音，這讓他們子女既憤怒又哀痛。雖然是小陳師兄推擠父親造成意外，但惡的來源都是靈妃老師啊！
心灰意冷的W和姊姊，都填了外縣市的大學為優先志願，徹底逃離讓人傷心的家鄉。而他們為了籌措生活費而拼命打工，也因此在大學時期漸漸與母親斷了聯繫。
或許這就是成長吧。
但少年Ｗ終於獲得平靜無波的安穩生活，而這種過往厭棄的平凡，讓他深深感激。大學平平安安，姊弟倆順利得工作、結婚、生子。在姊弟倆都各有家庭多年以後，傳道老師過世了，而母親才終於醒悟，跑來向他們懺悔。終於……回歸正軌了。
姊姊原諒了母親，讓母親見了她的子女們。
已經不是少年的W，無法放下心結，也無法鬆懈防備。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W會想開，然後原諒自己的母親吧。就等時間給出答案吧！
——水鷗《脫軌》(END)
二十四章、懇求（三）
吳浩瑋以視線明示著不堪的交易方式。這就是一場性勒索。
倪莉不害怕吳浩瑋。只是她沒想到對方竟然用倪莉母親來要脅自己。她感到屈辱、憤怒、噁心，她想馬上離開，她想甩人巴掌，她想抓住吳浩瑋的頭，用膝蓋撞碎他的鼻樑。
但一切只能止於想像。
畢竟吳浩瑋是律師。而吳浩瑋從頭到尾都沒明確講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試圖引導倪莉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的，這樣的程度就能提告性騷擾了。但關於性騷擾這個樣態的犯罪事件，倪莉已從類似的案件在吳浩瑋這兒吃了敗仗。
之前吳浩瑋跟蹤倪莉時，相關的跟蹤騷擾案件就沒有被成立。
若倪莉先動手了，依照吳浩瑋的秉性，倪莉絕對會被告傷害罪。
不過，正因為吳浩瑋不願落下把柄，不肯明說，倪莉就還有解釋空間。「你要我下跪求情嗎？」倪莉問。她刻意假裝理解錯誤的。雖然下跪依舊屈辱，但總比吳浩瑋未曾講出的噁心提議好多了。
「不是。換個方法。」吳浩瑋盯著倪莉的雙眼，非常專注。
倪莉沒想到對方不接受她給的台階。她脾氣已經抵達臨界值了，再這樣下去，她或許會摔門而出。
為了閃躲吳浩瑋的視線，倪莉再度盯著合約條文看。
或許對方為母親所列的合約中存在著漏洞？
但倪莉看了好幾次，都覺得這些簡單的條文無懈可擊，而這令她相當挫敗。她忍住嘆息聲，只得重新面對吳浩瑋。她問：「如果道場違背藥事法、醫療法，不得公開道場事情的條款應該就會失效了吧？」
「當然。如果道場有被抓到違法的話。」吳浩瑋同意。
但倪莉聽出他的重點——「被抓到違法的話」。但由於條文中，禁止倪莉進入道場，也禁止倪莉去動母親的私人物品，倪莉已經喪失了掌握關鍵證據的能力了。當然，母親的私人物品，如果小心一點不被發現的話，倪莉依舊能把整份購買合約拍攝下來。
但僅有合約是不夠的。倪莉無法證明母親真的因為道場而停藥，無法證明母親真的被道場以非傳統醫療行為治療。得有確切的紀錄……
都怪倪莉以為道場的人尚有良知，以為劉師兄願意說服母親吃藥。沒想到早上的訊息，竟然換來了閃電般迅捷的合約限制。甚至道場還讓母親主動跟自己的女兒倪莉簽訂這樣的魔鬼合約。
太絕了。太狠了。
最後一條說，母親要強制倪莉搬離家裡，這在實務上是困難的，卻也沒那麼困難。
倪莉印象中有見過一些社會新聞，大致上講的是住客不願搬離，讓房主得打官司花錢才能讓住客離開。但問題是，倪莉能跟母親對簿公堂嗎？
答案是，不能。
吳浩瑋說：「不試著說服我了嗎？我剛剛有給妳提示啊。」他微笑，並指指被遮掩的百葉窗，「外面看不到我們。」
「不。」
「妳不簽合約嗎？」吳浩瑋臉色變了，他伸手抓向桌面的合約書。「那我就跟師姐說。」
倪莉也抓住合約書。「不。」
吳浩瑋鬆開了手。
「看來妳決定了。」
倪莉咬著牙，在一式兩份的合約上簽了名。
******
母親知道倪莉簽了合約後，心滿意足。她雙手握著吳浩瑋的右手，頻頻感謝。倪莉看著母親的舉動，只覺得悲哀。現在母親終於可以盡情地吃道場給的膠囊，想不吃抗癌藥就不用吃了。
倪莉這樣為母親費盡心思，終究是白費工夫。
所以倪莉就只能放棄了嗎？
倪莉很想放聲大哭。面對固執的母親，她什麼事情都無能為力了。
午餐時間，吳浩瑋帶著她們去吃了一家麵食家常菜。坐下後，他作主點了非常多菜，酸辣湯、餃子、鍋貼到滷味。倪莉看到對方點那麼多就皺起眉頭，一來根本吃不完，二來她根本不想跟吳浩瑋在這裡邊聊天邊吃飯。拼盤先送來的時候，倪莉根本不想動筷子……
「喏，百頁豆腐。」吳浩瑋把放著食物的小盤子送到倪莉面前。
倪莉再度皺起眉頭。
吳浩瑋也太擅作主張了吧？
「吃啊，不要讓浩瑋都在幫妳服務。」母親有些責備。
倪莉忍住嘆息聲，吃了自己眼前的食物。但當吳浩瑋夾了別的東西的時候，倪莉卻是堅定不肯動。她吃飯的時候聽著聽著新聞，不怎麼想聽吳浩瑋對母親的過度奉承。而她聽到電視上似乎有個媽媽喊著：「我的兒子某某某失蹤了，超過七十二小時警察都沒找到。警察說他逃家，所以我希望有看到他的人拜託提供線索！若線索屬實，會給三千元的獎金！」
喔？倪莉有些好奇失蹤者的身分，但她剛才沒聽清楚名字，正想抬頭看字幕時，吳浩瑋卻在倪莉面前猛然揮手。
吳浩瑋叫道：「莉莉！莉莉！」
「幹嘛？」倪莉語氣不佳。他怎麼又裝熟了？
吳浩瑋表現得一副體貼的模樣，「莉莉，等等要送妳回公司嗎？妳回去上班有些趕吧？」
不是說老師助教都不能私下跟學員接觸嗎？
……等等。
他是不能跟「學員」私下接觸。而倪莉不能去道場了，換言之，她不再是「學員」了。難怪吳浩瑋的態度在簽約後就變得比之前更加過分了。
倪莉想吸口氣開口拒絕的，卻不小心嗆著了，劇烈咳了好久。後來她好不容易恢復後，嚴正拒絕了吳浩瑋。但午餐錢卻還是被吳浩瑋搶先付了。她一個人趕在午休結束前回到公司，而她接聽客服電話的空閒時間，還得追蹤商品動態等等，忙到沒有時間思考著該如何是好。
下班時，公司外再度見到了吳浩瑋。
而同事們有些起鬨，「哇，妳男朋友又來啦？」
「他不是我男朋友。」倪莉慌張否認，「妳們不要誤會！」
這是她的錯，沒跟同事講過自己有跟蹤狂。
「喔？」年輕的新人面露懷疑。
「不好意思，我跟莉莉有話要說。」吳浩瑋禮貌地跟倪莉的同事們點了點頭。而倪莉的同事們紛紛過於識相地就此道別。
倪莉有些憤怒，但她放棄溝通，想直接朝著公車站走去。
吳浩瑋擋住她的去路，「我載妳去道場。」他朝斜前方指了指，那輛寶藍色的車就是他的。
去道場？但合約第一條分明就禁止倪莉去道場。「你故意讓我違約嗎？」倪莉冷冷地問。
吳浩瑋笑了，「妳想太多了。可以在隔壁大樓的咖啡店等我們下課啊！」
「不了。」倪莉向左繞開。
下班的這一齣小鬧劇，讓倪莉又想起了上午讓人煩心的合約。
究竟該怎麼解決母親的問題呢？
在公車上，她依舊毫無頭緒。一直等到母親回來前，倪莉才有了靈感，動手準備。
晚上八點多，母親跟萱萱搭乘靳師兄的便車回來。靳師兄看到倪莉的表情很怪異，似乎有些不滿。倪莉心頭咯噔一下，對方想必是聽信了道場的某種說詞。
但倪莉還是找到機會把一張紙條放在靳師兄的車前。紙條上是倪莉的手機號碼，並寫著「關於我媽媽的事情，想跟您商量，請用號碼加入通訊軟體」。
她不知道靳師兄會不會看到。
而就算靳師兄看到了，她也不知道，今天對倪莉不滿的師兄是否會照著紙條指示來做。如果靳師兄加入了倪莉的通訊軟體，那麼，倪莉想委託靳師兄在道場蒐集證據。因為有了證據，才有機會讓檢警介入調查，而道場的不法行為才有機會被揭穿。
或許，母親也有機會就此迷途知返，重新接受適當的治療。
▌抱城工商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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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