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後,第一頁是一張粗糙的草圖,標示著兵工廠與壽山之間的地下通道,跟我手上的地圖幾乎一致,但多出一條分岔線。
而在分岔線旁,林老三留下了三個字:
我拿著筆記回到家,父親坐在廳裡抽煙,滿屋都是濃烈的焦油味。
「你去哪?」他沙啞地問。
「市場後巷……找到林老三的東西。」
父親的手指僵了一下,煙灰掉在地上。
「別再查了。」他盯著我,眼睛佈滿血絲,「那不是你能承受的。」
「你到底知道什麼?」我忍不住提高聲音,「爺爺為什麼會跟日本軍在一起?」
「為什麼林老三的筆記裡…寫著他?」
父親臉色鐵青,手裡的煙被捏斷,煙頭燙在掌心他都沒甩開,只冷冷說了一句。
「你看見她了嗎?」
我全身一震,從腳到頭頂的冷顫瞬間穿透。
「你說…誰?」
「你媽。」父親的聲音像撕裂,「她是不是..還笑了?」
「你..你說什麼?」
「爸..你為什麼知道?」
「你去過坑道了?」
「剛才是你救了我嗎?」
我忍不住再提高了一些音量,就像小時候有任何的疑問,他都會解答所有答案。
這時,父親那撕裂的聲音打破寧靜。
「你不要再問了!你不要過來!滾出去!你們都一樣!對不起!我不敢了..滾出去!」
「爸!」
父親像是發瘋似的跑回房間,我伸手似乎也追不到他的背影,
我嘗試叫喚他,試圖想讓他冷靜,但一切都來不及。
看來我只能作罷剛才那些的提問,自己找出答案了。
夜裡,我把筆記攤在桌上比對地圖,試著拼湊坑道的真實結構。
忽然,玻璃窗反射出一張臉———
母親的臉,蒼白、濕潤,笑容詭異。
「川——」
我猛地轉身,什麼都沒有。只剩雨水沿著窗框滑落,像眼淚一樣。
筆記裡提到爺爺當年「守住門」的任務,但沒有解釋門後是什麼,只寫著:
「如果有人打開門,不是他們會出來,而是我們會進去。」
我們會進去…哪裡?
我盯著那行字,腦子裡響起老兵低沉的笑聲..
「你覺得呢?」
深夜,父親房門緊閉,我聽見裡面傳來模糊的低語聲,像是他在跟誰爭吵,又像是在懺悔。
另一個聲音,是母親。
她在笑,笑聲越來越尖銳,最後變成鐵鏈拖地的聲音———
就像從坑道裡傳來。
父親的房門緊閉,我緊貼在房門外聽著裡面傳來模糊的低語聲。
「兵工廠..兵工廠..」
「它在哪?」
父親忽然笑了,那笑聲聽起來乾澀又痛苦。
「那不是工廠,那是墓……」
「春霞..妳怎麼從那裡走出來…」
「別笑了!妳別再笑了!」
「岡山,第三號隧道……」低聲吐出這句話。
「去了…誰也回不來……」
「爸!你還好嗎!」
我嘗試轉動門把,想開門瞭解他的狀況。
「走開!老子好的很!讓我安靜安靜。」
父親從房門的另一邊發出了聲響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我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著這些訊息 ”坑道、日本人、地圖、信件、活死人門、財寶、父親、母親、爺爺、林老三”
我不知道我夢到了什麼,睡的非常差又感覺睡的很安穩,這一覺到了中午被外面悶熱的氣候不舒服的恍惚清醒。
但我知道這一切的答案,岡山第三號隧道,我該出發了。
我囫圇吞了幾個包子當午餐到了岡山。
正午的岡山潮濕悶熱,空氣像被蒸籠包住,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遠處廢棄的兵工廠矗立在濃密的榕樹之間,牆壁斑駁,裂縫裡爬滿枯藤。
當我踏入工廠範圍的那一刻,悶熱忽然消失。
風停了。蟲鳴停了。
就像溫度被切斷,驟降到了冬天。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手心冒汗卻發涼,像握著冰塊。
破損的鐵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我推開門,迎面是一股霉臭和冷冽混合的氣息,就像腐爛的肉被冰封多年。
廠房裡的光線暗得異常,縫隙間偶爾有陽光透進來,卻被厚厚的塵埃攔住,只留下微弱的光柱。
牆上殘留的標語已經斑駁,只能勉強讀出「軍需」「奉公」等日文。
而在牆角,有些東西像是舊血跡黑色的,黏在磚縫裡。
我循著筆記裡的指示往裡走,腳步聲在空曠的廠房裡迴盪。
「進去…進去…」
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
我猛地回頭,什麼都沒有。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聲在顫抖。
再往前,是一段通往地下的階梯,階梯口掛著生鏽的警示牌:
「禁止進入」
階梯越往下,溫度越低。
到最後一步時,我的吐息甚至能看見白霧。
地下室裡擺著一排排生鏽的機具,有些被拆解,有些像是被血手印覆蓋。
我打著手電往深處照去。
忽然看見———
一個人影。
那人影背對著我,穿著舊軍服,肩膀寬厚,像是當年的工人或士兵。
我屏住呼吸,緩步的慢慢走近。
地面上,有幾個木箱殘骸散落,金屬條從破口露出——
看起來像「黃金」的反光。
我心跳加快———黃金是真的!
「這些…是你們藏的?」我不小心脫口而出。
人影慢慢轉過頭..
那不是臉,是一張血肉模糊的骷髏面,空洞眼窩直直盯著我。
「快出去——!」耳邊忽然響起母親尖銳的尖叫,幾乎刺破耳膜。
同一瞬間,四周傳來鐵鏈拖地的摩擦聲,迴盪在每一道廢墟的牆壁裡,像無數人在我腳邊爬行。
地面開始震動,牆上的舊標語被暗紅的液體覆蓋,血水沿著磚縫緩慢往下滲。
我拔腿狂奔,腳步聲卻被另一種沉重的腳步追上。
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
他們的呼吸粗重,像老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與鐵鏽味。
階梯就在前方———
出口的光在顫抖。
我衝上第一段階梯時,忽然一股冰冷的力量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整個人被猛地往下拽,膝蓋狠狠撞上階梯邊緣,幾乎斷裂的痛逼出一聲慘叫。
血順著骨縫滲出來,我幾乎要摔下去,我手死死抓住鏽蝕的扶手,甚至用力到指甲掀裂。
身後的聲音停了。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有…呼吸聲。
慢慢地,我抬頭。
一張臉,貼在我面前不到五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