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拿倫帝尼慕傳說中的主要角色來惡搞的.... 開心文。所以大家的行為舉止,都可能脫節於平日正經八百的模式。
克里斯推開西奧辦公室那扇厚重的橡木門,熟悉的佛手柑茶香和書本的氣息如往常般撲面而來。這是他們每週一次的一對一會議,一種她以面對倫敦地鐵通勤般的耐心,勉強接受的例行公事。
然而,今天他辦公室裡的景象卻顯得有些異常。
西奧坐在他那張宏偉的紅木書桌後,灰蒙蒙的倫敦天空透過高窗映在他的身後。他的臉部輪廓在光線下顯得分外分明,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低垂,並未如往常般立即看向她,而是專注地凝視著桌上的某個物件。那是一塊精緻到完美而不可挑剔的蛋糕,靜靜的被擱置在一個瓷盤上,盤面滿佈著皇家哥本哈根的標誌典雅花紋,在桌燈柔和的光線下閃著寶石般的光芒。盤旁放著一把小小的銀叉子,一塵不染拋光亮眼的令人感到無法靠近。
「妳遲到了,」西奧開口,目光依然停留在桌面上,聲音中卻缺乏平日的尖刻。他的手指輕輕在桌面敲擊,彷彿在指揮一首無聲的交響曲。
克里斯忽略了他的冷嘲熱諷,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這塊蛋糕是怎麼回事?」
「這,」西奧語氣嚴肅地說,「正是問題所在。」
她挑起一邊眉毛。「問題?」
「沒錯。」他終於抬頭看向她,眼神罕見地帶著一絲恍惚。「我該吃它嗎?」
她眨了眨眼。「你該吃它嗎?」
他點頭,表情如同哲學家在思索無窮的命題。「它被送來,放在我桌上,毫無任何前因後果的解釋。而現在,它就這般的存在於此,迫使我做出抉擇——是吃,還是不吃?」
「是誰給你的?」
他揮了揮手,顯得不以為然。「這重要嗎?蛋糕的來源能改變它的本質嗎?蛋糕本身就存在於此,這是不變的、不爭的事實。重點是,我該如何處置它。」
克里斯嘆了口氣,身子向椅背一靠,雙臂交叉。「你認真的?我還以為我們今天要討論任務細節。」
西奧身體微微前傾,手指交叉成尖塔狀。「任務細節比起這個道德計算的難題,簡直不值一提。妳想想,假使吃掉這塊蛋糕,我是否等同肯定它短暫的存在?但假使我絲毫不碰它,那又是否等同將它打入毫無意義的腐朽深淵?」
克里斯張了張嘴,又合上。「它就是塊蛋糕,西奧。」
「它從來就不是一塊簡單的蛋糕,」他反駁道,語氣中帶著一種荒誕的莊重感,令人幾乎忘記他其實在胡扯。「蛋糕存在於決策的框架之中——每一口都是一個選擇,每一塊屑都是一個後果。如果吃了它,那是能帶來啟迪呢?或者帶來絕望?」
「你快瘋了。」她語氣平淡,但他的戲劇化認真開始動搖她的冷靜,讓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牽動。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雙臂交叉。「啊,不過呢,克里斯。你瞧,人生就像這塊蛋糕。我們都在奔向熵的終點,試圖在荒謬的宇宙中抓住意義。吃掉蛋糕可能是對虛無的反抗,也可能是屈從於享樂。到底是哪一種?」
克里斯歪著頭,假裝陷入深思。「它是一塊巧克力海綿蛋糕,上面鋪著甘納許。這就是答案。」
西奧誇張地呻吟了一聲,用手捏了捏鼻樑。「妳總是把一切簡化到最基本的層面。」
「我稱之為回歸原點,保持單純。」她指了指盤子。「你就兩個選擇:吃,或者不吃。而不論如何,地球還是會繼續照常運轉的。」
「當真?」他的聲音壓低成一種戲劇化的低語。「如果我吃了蛋糕,我改變了它。如果我不吃,它就腐爛,無所作為。無論如何,蛋糕都存在、或不存在,都是編織成為我們所在現實的時空纖維的一部分,世界都會因此而發生不可逆轉的改變。」
她翻了個白眼,但笑容已經無法抑制地浮現在臉上。「你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妳就在此處,身為這蛋糕共存現實中的一體,」他迅速回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陷入我這場存在主義蛋糕危機的引力漩渦中。」
克里斯沉默半响之後,猛然站起身,走到桌前。
在他來得及抗議之前,她搶過叉子,精準地切下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裡。她慢條斯理地咀嚼,隨後將叉子放回盤子,動作中帶著一種終結一切的果斷。
「解決了,」她說。「任務達成,存在危機解除。這蛋糕的滋味還不錯——Pierre Marcolini 糕點鋪來的?」
西奧瞪大眼睛看著她,一臉震驚。「妳——」
「我做出了選擇。蛋糕存在或不存在、貓是活的或是死的,都隨著那口蛋糕進到我胃中而蓋棺論定。」她聳聳肩。「現在,如果我們結束了這場關於甜點的辯論,能回到正事上嗎?」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西奧的表情在震驚與欽佩之間搖擺不定。然後,他靠回椅子,臉上露出一抹慢慢展開的笑容。
「算你贏了,林恩小姐,」他輕笑著說。「我無話可說。」
克里斯回到座位,搖了搖頭,一邊打開筆記本。
一旁的西奧則拿起叉子,再次切下一小塊蛋糕,像是抱著某種擁抱命運的虔誠,將它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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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枝辦公室裡,檯燈的昏黃光圈籠罩著辦公區,桌面上亂中有序的散落著檔案夾與文件。
克里斯正俯身查看一份報告,短髮因手指在思考時無意間梳過,而顯得些許的凌亂。她晃著手中的筆桿,輕輕敲打著桌面,隨著逐一核對細節的節奏律動。
其他團隊成員早已離去,留下她獨自面對每月必上繳給議會的制式報告。辦公室中只有規律的筆桿敲擊,與這棟老建築的管線與磚牆偶爾發出的細微聲響。
地板突然發出了一陣微弱的響動,打破了沉寂。克里斯瞬間豎直背脊、進入介備狀態。她還沒來得及伸手抓向隔在身旁的劍,西奧.摩根-阿許本便已經悠然大方的走了進來。
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從容不迫,伴隨著君臨天下的自信氣場。今天他身著深藍西裝,領帶緞面在燈光下微閃著絲質的光澤,那雙皮鞋亮面閃爍的幾乎要刺眼。
「又在挑燈夜戰,對吧?」他不急不徐地說道,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幾近戲劇化的莊重。
今日卻有哪裡不對勁了⋯⋯
克里斯定睛一看,發現西奧的手中拿著一個盤子,姿勢與神情端正而慎重,晃如捧著某種神聖的祭品。
盤子的正中間,是一塊方正完美的蛋糕,在光線下宛如珠寶般閃閃發亮。
克里斯呻吟一聲,朝椅背癱靠而去。
「如果你又是來針對甜點發表哲學演說,我發誓——」
「這不只是任何甜點。」西奧打斷她,邁步走進她書桌的光圈中。「這是一塊究極的甜點。經過數天試驗、錯誤、和存在主義思辨後,終產的結晶。瞧好了。」
他將盤子端放在兩人之間,動作慎重虔誠,猶如聖武士在呈獻一把傳說中的聖劍。
克里斯歪著頭,毫不留情地作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這不過就是一塊蛋糕。」
「它絕對不僅僅是一塊蛋糕。」西奧那琥珀色的眼睛閃過一抹戲謔的光芒,隨後在她對面坐下,雙手優雅地交叉支撐在下巴之下。
「這蛋糕代表著一種完美的狀態總合——氣息、滋味、口感、質地…. 等等的種種條件,在此時間空間的瞬息之間,處於一個巧妙的平衡點。」他戲劇性地一揮手,「這是烹飪藝術的一場和諧交響曲。而妳,是這棟建築裡除了我之外,唯一具備欣賞它能力的人。」
她挑起一道眉毛。「所以你今特地來此,就只是為了餵我?」
他嘴角微揚。「我來,是想給妳一個歇息的機會。從這些枯燥的文件中解脫片刻,與我共同參與一場屬於人類文明結晶發表的共享時刻。畢竟,蛋糕可被視爲一種最偉大的平等象徵——不管是平實家常、或是精緻華美的構成,下肚之後終究都是疏途同歸的命運。」
克里斯翻了個白眼,但儘管滿心無奈,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上揚。「我可沒時間陪你胡鬧,西奧。」
「啊,但時間才是眼下問題的核心,」他反駁道,身體微微前傾,語調帶上了一絲佈道般的韻律。「時間之於我們,總宛如一名殘酷的旁觀者,從不等候、稍縱即逝,無情的嘲笑著我們存在的暫時與虛無。而此刻,在這塊蛋糕裡,卻蘊藏著重新掌握一瞬間的機會——在我們行動吃下的同時,那打破平衡點的一瞬間,將共存著停止—連結—存在的狀態。」
克里斯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壓抑住笑意。「你真的瘋了。」
「我十分清醒,林恩小姐。」他堅持道,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神情指向那塊蛋糕。「妳和我,都是被職責、使命、和永無休止的行程所壓迫的生物。但,就在今晚,讓我提出一個激進的行動方案——讓我們分享這塊蛋糕。就在此處,此時此刻。不受任何事物所打擾,不談任務。就僅僅是……吃蛋糕。」
她盯著他,嘴唇微微抿緊,用盡全力忍住不笑出聲來。
「你就是不會接受別人的拒絕,對吧?」
「永遠不會,」他毫不掩飾地得意回道。「但回到這件事情本身,我的確就是正確無誤的。」
克里斯搖了搖頭,凝視著他認真的表情,最後終究還是妥協了。
「好吧,」她放下了筆。「就讓我們來吃掉這塊該死的蛋糕吧。」
西奧臉上綻放出一綻勝利的笑容,得意的幾乎讓人難以忍受。他隨即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銀叉子遞給她——至於為何他會隨身在口袋裡攜帶叉子,克里斯選擇不多想也不追問。
他自己也拿了一把,等著她先切下一塊,送進嘴中。
蛋糕的滋味出奇地完美。濕潤的巧克力蛋糕層次分明,濃郁的甘納許入口即化,在舌尖留下一絲若有似無的橙皮清香。
克里斯挑起眉,繼續吃了第二口。「這確實……是好蛋糕。」
「是不是?」西奧的叉子懸在盤子上方,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我就知道這個才是成功的蛋糕。其他的都不對。」
她停下,瞇起眼睛。「其他的?」
他用叉子隨意揮了揮。「十幾個,也許幾十個。全都失敗了。但這一個——這一個終於奏效了,有達到我想像的感覺。」
克里斯難以置信的盯著他。「你這幾天,該不會就一直在做蛋糕?」
「是的,」他平靜地說,彷彿這是世界上再合理也不過的事情。「妳以為完美是偶然發生的嗎?」
「這……對爲了達成一塊蛋糕來說,也太費神了吧。」
他的表情微微軟化了一點,肩膀輕輕一聳。「妳值得吃到最好的一塊蛋糕,克里斯。其他那些都只是平庸的存在,是不夠的。」
片刻間,空氣似乎有所變化。克里斯原本準備好的吐槽瞬間被卡在嘴邊。
她注視著他——他不尋常的真誠語氣,眼中的那份靜默的驕傲,還有那種男孩般成功的得意。他確實荒謬,自戀,但該死的,也有點讓人動容。他為了一塊蛋糕付出了幾天的努力,從務實角度來看,簡直是荒謬至極,然而這一切……似乎當真只是為了能讓她嚐到一口,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蛋糕。
然後,他察覺到她的目光。
她手中的叉子停頓了一下。他琥珀色的眼睛與她對上,銳利而探尋,彷彿突然發現了一些他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她胸口一緊,迅速移開目光,又吃了一口蛋糕來填補沉默。「味道不錯,」她刻意將語氣保持的輕鬆平常。「你可以拿這去參加 《MasterChef》了。」
他恢復了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了。」
那一瞬間稍縱即逝,但某種默契仍停留在空氣中,猶如巧克力的香氣,未被提起也未被打破,久久不散。
他們於是坐在靜謐的辦公室裡,一起吃完了那塊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