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無名-(三十八)破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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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沉默如石,一片靜寂中,忽有一陣乾咳自院外傳來,緊接著便是一聲不輕不重的低笑:

「一屋子人坐得這般肅靜,臉色比入殮還要正經,可把老夫嚇了一跳。」

聲未落,人已至。

衛無咎踏著微拖的步伐入內,一手拄著竹杖,一手揮著衣袖,腰間掛著酒葫蘆,一派自在從容。

阿冷緊隨在後,無聲無息,像一抹影子落入室中。

眾人一愣,沈如蓉與阮琬趕忙起身,李宏朗則略顯訝然地起身相迎。

阮承讓仍坐著,但眼神中浮現出幾分複雜的暖意。

衛無咎拱了拱手,含笑拱手道:「打擾了正經人家的私話,老夫來得不巧,但恰好聽了幾句,說的是那城南廢宅與拐賣之事麼?」

他目光掃過幾人,語氣輕鬆,眼神卻如寒星般一一掃過眾人神情,最後落在阮承讓與李宏朗身上,補上一句:

「老夫如今寄食在此,卻也不想將來有人說老夫眼皮底下出了什麼大事還裝聾作啞。」

他說得語氣雲淡風輕,語尾卻透著鋒利。

阮承讓連忙起身迎接,正要說話,衛無咎已搖搖頭,自顧自地在側邊坐下:「不必多禮,老夫今兒可不是來聽拜謝的,是來說件該說的事。」

一語落定,滿屋沉氣似有波瀾未起。

衛無咎才落座,目光便落在廳中一角。

那裡,阮琬仍帶著未褪的驚懼,眼眶微紅,頰邊隱有淚痕。

老者一瞧,不由挑眉,故作認真地朝她一指,語氣卻帶著三分調笑:

「阮丫頭怎麼啦?是想通啦?還是要嫁?」

一句話落下,廳中氣氛陡然一變。

原本沉凝的正論氣氛,被這一句半真半戲的調侃打得支離破碎。

阮承讓與沈如蓉對視一眼,先是一愣,隨即皆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李宏朗原也正襟危坐,聞言眉角微動。阿冷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低著頭,未做反應。

而阮琬則是一怔,剛欲開口解釋什麼,衛無咎已搶先一步揮了揮手:

「行啦行啦,老夫幫妳看過了,那顧家長子沒啥問題,一家人清白的很,啥通房小妾一個都沒有,妳啊,安安心心地去當個顧夫人就是。」

說罷,還嘖了一聲,語氣裡像真替她鬆了口氣似的。

阮琬頓時羞得耳根發紅,張著嘴卻不知該反駁什麼。剛才心頭那份壓得喘不過氣的驚恐,竟不知不覺間散了大半。

沈如蓉一旁看著,既無奈又感激,心中暗想:這位老前輩向來安撫人的法子總是這般標新立異,叫人防不勝防,卻也實在……受用。

李宏朗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番家常,目光掃過衛無咎,又落回神情紅潤起來的阮琬,神色微頓,不禁有些尷尬。

——這等內宅私語,自己一個外人竟也旁聽得如此清楚,當真合適嗎?

他心中一時苦笑,自嘲一聲:「我這巡捕,怎麼查案查到人家閨房邊了。」

卻不料,衛無咎似乎瞧出他的心思,忽地轉頭朝他晃晃手指,嘴角揚起三分調侃:

「你小子別多想啊,老夫可沒有真闖進顧家裡頭,只是在外頭晃了一圈,問了幾句,還算守規矩。女眷的院門老夫可沒踏過半步,千萬別用什麼擅闖民宅罪來扣老夫帽子。」

李宏朗聞言,嘴角抽了抽,竟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皺眉。明知這位前輩話裡三分真假,卻也無從分辨,只得乾笑不語。

但衛無咎隨即收斂了笑意,眼神一凝,語氣低沉了幾分:

「說正經的。你查得不少,這回應該也看明白了——這水,深得很。怎樣?還要查嗎?」

這話說得不輕,卻也不重,帶著一種試探。

李宏朗聞言,目光一正,神情堅毅,沉聲抱拳:

「再深的水,也得查。若不查,日後李某再看見受害之人,還如何自稱巡捕?」

衛無咎微微頷首,低聲道:「老夫浪跡江湖這些年,早在二十來年前就察覺了些不對勁的事。」

他語氣輕淡,卻帶著歷經風浪的沉穩,目光不自覺飄向窗外。

「每隔幾年,大梁境內總有地方鬧事,或是官場出弊、或是百姓暴動,又或者出了什麼駭人的命案怪事。有的發生在偏鄉小村,悄無聲息地滅了一戶人家;有的則是鬧進京中,滿朝驚擾。」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回頭看向李宏朗。

「你這捕頭,卷宗查得多,該也發現些端倪了罷?」

李宏朗神色微動,剛要開口點頭附和,卻見衛無咎忽地舉手示意,打斷了他。

「先別說——」

老者目光一轉,掃過一旁沈如蓉與阮琬,又落回阮承讓身上。他沒說話,只是斜了眼,像是在問:這些話,能當著她們說嗎?

阮承讓明白他的顧慮,沉吟片刻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前輩但說無妨。」

衛無咎聞言,眉宇微沉,低聲道:

「這些年,老夫一直懷疑,有人在背後操弄這一切。不是單指一事,也不是江湖上的幾個小門小派能搞出來的。是有組織的,有目的的,一批批人馬,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在某個地方掀風作浪。」

他語聲低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力:

「他們的動機,不像是為財為仇,也不像是尋仇報怨。更像是……」

他頓了一下,語氣忽轉陰沉:

「像是在玩弄。把整個世道,當作一盤棋;把人命與民心,當作玩物。」

廳中一時沉寂下來,只有風拂簾動的聲音。

李宏朗心中一震。

他這些日子來查閱卷宗、奔走查案,時常有一種孤身涉險、對著黑霧一點點摸索的沉重。那些怪異難解的案子、那些草草結案的卷宗,每一卷都像是在他心頭釘下一根針。

他曾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多心。

如今,這位老前輩,竟說出了與他心中所思幾無二致的結論。

那一刻,他不由自主看向衛無咎,眼神中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深深的認可,還夾雜著一絲感激——

衛無咎說完那番話,正準備舉壺飲一口茶,忽地察覺一道灼灼視線投來。他側過頭,只見李宏朗眼神熱切,像是終於在茫茫濁世中找著了知音,眼中還浮著一點說不出的光亮。

他身子一抖,眉一挑,隨口哼道:「你小子看老夫做什麼?難不成想拜師?老夫可沒那閒工夫。再說了——老夫對男子沒興趣,別瞧得這麼親熱。」

一句話說得直白又帶著幾分戲謔,像打趣,又像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李宏朗一愣,臉色僵了片刻,隨即乾咳一聲,視線落回自己手中,不再說話。

原本因想法被認同而浮起的一絲熱切,被一句話冷得發涼。

他雖明知對方是打趣,卻仍忍不住有幾分委屈,暗暗想著:自己一片誠意,怎說得像是別有用心似的。

廳中氣氛微妙地停頓了一瞬。

坐在一旁的阮夫人輕掩唇角,笑而不語;阮承讓則轉開了目光,佯裝沒聽見;阮琬則憋著笑,只差沒笑出聲來。

衛無咎見李宏朗垂下眼,面色微窘,便咂了咂嘴,晃著茶盞,半是自得地笑了起來。

「這就對了嘛,」他晃晃頭髮,懶懶道:「做什麼一副要上刑場的模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才是讀書人該有的氣度。」

他頓了頓,眯眼望著堂中眾人,語氣慢悠悠地說著:「這世上事啊,越是大的,越不能板著臉對待。瞧著像山壓頂,實則有時一笑過去,那山也就散了。越沉著,越能看清;越輕鬆,越能穩住。」

說到這裡,他將茶盞輕輕放下,嗓音微啞,卻多了幾分滄桑底蘊:

「老夫這半生見過的生死恩仇、血雨腥風,多得數不清。真若事事掛心,早就壓垮了。所以啊——笑著走,才走得長。」

這一番話落下,堂中氣氛彷彿也隨之鬆動了些。

李宏朗低聲應了一句「前輩教誨是」,雖仍神情嚴肅,卻不再那般繃緊。

沈如蓉與阮琬母女對視一眼,也似感受到些許安穩。

阮承讓更是輕輕點頭,心想此人雖嬉笑不拘,卻真有沉重處,也難怪妻子與女兒皆對他敬重有加。

衛無咎端坐於席,茶香未散,餘熱氤氳。

他看了沈如蓉一眼,語氣仍是輕描淡寫,卻透著幾分認真:「至於夫人的擔憂,倒也不是難事,此事可解。」

沈如蓉聞言一怔,旋即起身,垂手輕福一禮,神色間帶著幾分恭敬與期待:「還請前輩明示,妾身洗耳恭聽。」

她語氣雖柔,眼神卻分外堅定。那是為母親對女兒安危的牽掛,也是身為主母對局勢的審慎。

衛無咎見她這般模樣,輕輕撫了撫腰上的葫蘆口,似乎已盤算起下一步打算,嘴角泛起一抹老狐狸般的笑意。

衛無咎挑了下眉梢,似笑非笑地開口:「先讓妳家夫君請媒,替二房那丫頭尋門好親事。」

沈如蓉一怔,旋即醒悟:「前輩是說……」

「對內嘛,妳親自請妳那位弟媳,說有個清白人家,想為她女兒提親。話說得體面些,再帶些彩禮樣本,教她難以推辭。」衛無咎語調懶洋洋,卻字字斟酌。

「對外就更簡單,府中婢僕、街頭鄰里、綵樓喜舖,傳出去——阮家二房有意議親。傳開了,他們再想換人嫁給顧家,嘿,便是自打嘴巴。」

沈如蓉略帶遲疑地問:「若他們仍鐵了心硬來呢?」

「那更好辦。」衛無咎手指敲著椅扶,像說著街邊小戲,「到那時,城裡誰不知二房女早另有婚事?哪還有顧家的份?這叫『以名鎖人』,就算真換了人,所有人也只會指他們害了妳家女兒的婚事。」

「……原來如此。」沈如蓉輕聲自語,眉頭稍展,望向衛無咎的目光多了幾分敬佩。

一旁的阮承讓默默點頭,讚道:「高明。」

當場氣氛稍緩之時,衛無咎原本漫不經心地撥著案上的茶壺蓋,忽然停下了動作。

他眼神沉了幾分,語調也不似方才的玩笑輕浮,而是帶了幾分稀罕的凝重。

「不過,最壞的情況……」他緩緩開口,目光落在沈如蓉與阮琬母女之間,「若真讓他們得逞,這一計——也能將妳家閨女所受的風評,傷得最輕。」

沈如蓉神情一震,低頭望著懷中女兒,雙手收緊。

衛無咎繼續道:「屆時不論真假,滿城人心裡自然會說,是二房另有安排,早就要將那姑娘另嫁他人,是他們貪圖顧家門第,手段不乾不淨。旁人心裡再怎麼想,也會說一句,阮家大房嫡女是被算計的,無辜。」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如水:「世人重名聲,官場重風評。妳家閨女日後過得是好是壞,都得靠這口風撐著。不防人,便被人所乘。」

阮承讓聞言低聲道:「前輩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如蓉輕輕點了點頭,低聲應道:「妾身明白了。」她聲音微啞,語氣卻已轉為堅定。

衛無咎不再多言,只撫著膝頭,歎了一句:「為人父母者,終其一生,難解牽掛。」

就在眾人思索著衛無咎所說之計、氣氛凝重之時,忽然一道聲音如晨鐘暮鼓,突兀卻清晰地在廳中響起——

「如果……沒人可以替嫁呢?」

語聲不高,卻如潑入靜水的石子,激起所有人心頭驟然一震。

眾人齊齊轉首,只見那立於門側,一直安靜不語的阿冷,神色平淡,雙眸卻清明如水。

她微仰著頭,看向眾人,彷彿這句話只是她心中自然流轉的思緒,無甚情緒,卻重重地落在每個人心上。

衛無咎原本半斜在椅上的身子微微一正,目光如鷹般銳利地落在阿冷身上。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眉心略皺,語聲低沉卻帶著一絲審慎:

「妳想到什麼了?」

他心中微動。

這冷丫頭雖年歲尚輕,卻有著與年紀不符的冷靜與洞察,這些日子下來,他已看出她悟性極高,心思澄明不染雜念,常能從旁枝末節中一語中的。

如今這句話脫口而出,只怕真有他沒察覺的地方。

廳中一瞬間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道瘦削寧定的身影上。風吹過簾角,也未能打破此刻的沉凝。氣氛,如山雨欲來。

阿冷的聲音在寧靜中緩緩響起,語調不高不急,卻清晰得彷彿每個字都敲在人心上。

她微微抬眼,望向衛無咎,又掃過廳中眾人,開口道:

「剛才老師所說的做法,一切的推演,都是建立在——有人可以替嫁的前提下。」

她的語氣平靜,卻不像在陳述,更像是在提示。

「可如果……根本沒人可嫁呢?」

語畢,她頓了一頓,眼神落回眾人身上,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眸無波無瀾,卻透著一股清冷的鋒芒。

阮承讓的眉頭緊蹙,沈如蓉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阮琬的肩,而李宏朗的目光則驟然一凝,像是聽見了什麼他不願深想卻又無法忽略的可能。

而衛無咎,手中茶盞輕輕一頓,目光銳利如刀,望著眼前這沉靜無波的少女。

「荒謬!這種事怎可能——」

阮承讓一時語塞,本欲斥責阿冷胡言亂語,然而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止住。

他的神情微變,腦中浮現起一段段記憶片段——

從多年前阮承禎在族譜中報稱「一子一女」開始,他自覺做兄長的雖與庶弟疏遠,卻也未曾有過質疑。

然那姪女「織兒」,他竟從未真正見過。每次問起,對方總以「身子羸弱」、「風寒纏身」等詞搪塞,就連滿月宴上也未曾見到。

他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近日親身探訪二房宅邸,於廳中提起「織兒」,只見阮承禎神色微怔,隨即敷衍道「病體在身,不便見人」,語中閃爍,神色不安,當時雖覺蹊蹺,卻未多追問。

而今,當阿冷冷不防一句拋出「若無人可嫁」之問,他腦海中忽如驚雷震響。

若……若這些年,阮承禎從未有女,若那所謂的「織兒」根本就是虛構,那麼……

他心頭一寒,瞳孔微縮,一個難以啟齒、卻漸漸清晰的可怕可能,如冰刃般劃破心口。

若「織兒」從未存在,那這些年——為何能記上族譜?又是誰在運作?承禎他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若無人可替,又會變成什麼樣?」

她的聲音雖然輕,卻像風中一縷寒意,無聲地鑽入眾人心頭。

不是質疑,也不是指責,而是一種不容忽視的推理邏輯,一把正在揭開表面平靜下層層藏匿的刀。

這話一出口,眾人皆是一震。

短短一句話,將原先鋪陳於心的應對之策敲得支離破碎。這看似完美的「對內提親、對外放風」之計,在這句反問之下,竟也變得搖搖欲墜。

若真如阿冷所疑,從頭到尾那位所謂的「姪女」根本不存在,那麼請媒提親之舉將無從著手,連最基本的「提誰之親」都成了空話。屆時若真的登門造訪,卻連女子的面都見不到,不僅此計難行,反會打草驚蛇。

更可怖的是——若傳言已出,而實情卻根本無「女」可議,那此謀便將不攻自破,落人口實。外人只會譏笑阮家大房自編自演、癡人說夢;甚至還可能讓對方反咬一口,說大房藉此破壞二房聲名,逼人退讓。

如此一來,本是暗中提防,反成明裡示警。局未布成,反顯心虛。眾人思及於此,心中皆生出難言之悶,臉色也隨之一沉。

衛無咎默然不語,緩緩嘆了口氣,聲音壓得低沉,卻壓不住語中沉重。

「這人心計之深……若真是那般——可就難辦了。」

他語聲未落,阿冷已疑惑開口:「難辦?護好姑娘不就好了嗎?」

衛無咎一愣,轉首看著她,神情先是詫異,隨即大笑出聲。

「哈哈哈!好好好!一力破萬法!老夫倒是想岔了,說得對,說得好,管他什麼陰謀詭計、什麼帳本族譜——只要保得住人,其他的都算不得什麼!」

笑聲落下,他轉向阮承讓,語帶調侃:「你的親家公,可別這麼小氣吧?自家兒媳婦都護不了,這門親可結得寒磣。」

阮承讓聞言,不禁失笑,眼中神色已不同先前的壓抑。

他正色頷首:「定會即刻修書顧府,詳述此事,並與其共擬應對之策。顧家向來正氣,斷不坐視不理。」

說罷,又回頭看向妻女,目光溫和,「你們莫怕,從今往後,有我在,有顧家在,還有諸位朋友相助,此事絕無退路,卻也絕不孤身。」

他說著,轉向衛無咎深深一拜:「多謝前輩扶持教導。阮某,心服口服。」

言罷,他再看向阮琬,目光間帶著一絲內疚與歉然。

「琬兒,怕是為父無法給妳一場萬無一失、風平浪靜的拜堂了……」

阮琬眼圈微紅,卻沒有閃避父親的目光,反而輕輕搖了搖頭,語聲堅定:

「爹,我自知性子軟弱,難以幫上什麼大忙……但從小母親與您所教導的,不就是要以義為先、以人為本嗎?」

她吸了口氣,神情一瞬間沉穩起來。

「這件事不止關乎我自己,若真有人在暗中操控、害人,那我又怎能只顧自己的婚事?子安哥哥,他也一定會明白的。」

她話音落下,沈如蓉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已有微光閃動。

阮承讓目光最後落在阿冷身上,語意鄭重:「也謝妳。阿冷,妳的話——讓我們都清醒了。」

李宏朗這時也踏前一步,拳拳抱拳,聲音低沉堅決:「李某也會另調人手,暗中監守府門及婚事動向。若阮承禎真與那團體有牽連,搶婚、替嫁之事極可能發生。此事不僅關乎家義,更關律法——李某,不可坐視。」

眾人聞言,神色皆肅然。

衛無咎見此,點點頭,神情一掃先前的戲謔,目光轉回阿冷,眼底帶著從未有過的讚賞。

「說得好,做得好。老夫——佩服。」

說罷,他袖手轉身,一句「沒老夫的事了」甩得瀟灑,步伐看似悠哉,實則略帶顫意。

阿冷亦步亦趨隨行。

方走出廳門未遠,衛無咎嘴角忽地一抖,一縷深紅悄然滑下,滴入地面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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