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天光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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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

有時候,開心的嘴角是藏不住的。

回到木柵的阿久,免不了會被頭家、頭家娘、師傅及學徒追問約會的過程。

頭家笑著說:「看來阿久閣來就要自己開店做頭家了,恁幾個卡丁金(認真)咧,謀久阿那出師做頭家,恁丟閣艾今謀贏嘍(不然久仔如果出師當老闆了,你們幾個就要更忙碌了)。」

同樣的情景也出現在「仕珍女服部」。

一回到女服部的裁縫師阿珍,就被同鄉好朋友也是裁縫師的阿茹抓去閒聊。

「對方生嘎按怎?」阿茹問。

「緣投緣投吔,但是卡袂曉講話捏,哪有第一句話就問我認不認識伊老爸耶。」阿珍回。

「按呢伊可能誠佮意哩,才會緊張毋知影欲講啥物,另工(改天)那昧約會,閣較我綴(再給我跟)。」阿茹開玩笑祈求著。

「厚啊,閣一个人幫我看看嘛厚,等伊敲電話來才閣講。」阿珍說。

很快的,迎來了第二次的約會,地點選在「仕珍女服部」附近的冰果室。

阿珍與阿茹坐在同側,阿久坐在對面,眼睛不時偷瞄阿珍。

可能是多了阿茹,讓原本就詞窮的阿久,更不曉得要說些什麼,阿茹看著覺得有趣,趁著阿珍去洗手間,趕緊對阿久說:

「阿久,你若再呆呆看,四果冰都變水了啦。」

阿久尷尬的搔著頭說:

「我…我毋才知欲按怎講啊…」

阿茹邊偷笑邊說:

「哩講:『阿珍,呷甜的就會想起妳,因為妳比四果冰閣綿閣卡甜。』」

阿久臉漲紅的回:「哩咁講,我嘴會軟去啦…」

這時候阿珍從洗手間回來,阿茹馬上說:

「阿珍,阿久有話欲共你講。」

阿久一臉錯愕,也只能深吸一口氣,對著阿珍說:

「哇呷甜的就會想起妳,因為妳比四果冰閣綿閣卡甜。」

阿珍聽完,笑到彎腰,對著阿茹說:

「伊這句是恁黑白教你的喔?」

阿久憨憨的傻笑著說:

「啊…無啦…也是我心內的意思啦…」

離開冰果室的時候,天空黑陰,看來是會有一場午後西北雨。

阿珍沒有帶傘,阿茹一眼看出是機會,便推著推阿久小聲的說:

「欸,英雄救美時間到,哩閣遲疑就輸了啦!」

阿久遲疑了一下說:

「毋過…我傘細支,咱兩个相擠會…」

阿茹忍不住翻了白眼說:

「謀哩系木頭喔,就是欲擠才會有溫度啊!」

阿久硬著頭皮走到阿珍身旁說:

「阿珍,雨這麼大,遮離妳公司近,你…你欲共我佮走無?」

阿珍豪爽的笑著說:「會毋會太擠?」

阿久想到阿茹說的話,於是接著回:

「啊…雨水淋了會冷…毋過你若佮我…會熱。」

攝影師阿久與裁縫師阿珍兩人共撐一把小傘,走進朦朧的雨裡,傘外的雨聲嘩啦嘩啦,阿茹在冰果室門口偷偷笑著,心想媒人紅包穩啊!

逐漸熟悉之後,有一次阿久沒有放假,於是阿珍就藉口說要去木柵拍照,請阿茹一起過去,名義上是幫忙看照片,但其實是阿珍想看看實際照相館到底長什麼樣子,畢竟阿珍未來有可能是照相館老闆娘。

很快的,兩姐妹抵達木柵照相館,從相館陳設櫥窗外,就可以看到在相館內忙碌的阿久身影。接待廳牆上跟櫃檯上,擺滿了照片,陳設櫃內有相機、底片、相框、腳架等跟照相有關的商品有條不絮的陳列著,接待廳再往內應該就是阿久常說的攝影場了。

兩位好姐妹進門時,阿久也是嚇了一跳,說明來意後,阿久很熟稔的引領兩位姐妹進入攝影場,調好燈光、擺好姿勢。

「來,笑一個~」

咔嚓,波~

「翕厚啊喔(照好了喔),免寫單,洗好我再送過去給恁兩仔,頭家,我幫恁介紹,這兩位是哇耶…好朋友啦,罕得來木柵,哇甘吔使休一下,帶她們四處走走看看?」

「會使,吔記得轉來就好!」老闆開玩笑的回。

這時候阿茹突然說:

「啊~哇熊熊想起來閣有代誌要做,先走啦,哩兩个慢慢看。」

說完,阿茹就飛快消失。

兩人並肩走在河堤上,阿久對著阿珍說:

「嗯…我…我逐擺放假去找妳的時候,弄吔想供未來若自己出來開相館,想欲開低木柵閣咔過去一點啊遐…,想講遐嘛離妳卡近。」

阿珍抿著嘴笑了出來:

「你平常都這樣講話的嗎?」

阿久不知所措的抓抓頭說:

「無啦…這是第一擺…我敢講真心話…」

阿珍沉默幾秒說:

「 阿謀,現在時間還很早,你載我回去女服部,順便去看看恁想要開店的地方吧!」

—-

阿珍服務的「仕珍女服部」會有固定的禮服要製作,常常需要加班趕工,聽收音機電台是陪伴每一位裁縫姐妹最好的娛樂。

今天又有一批衣服要趕工,這時候收音機傳來電台主持人的聲音:

「各位聽眾朋友,感謝您收聽《心內的歌》,又到了我們的點歌的時間,這陣有一位叫阿久的先生,一直打電話寫批來,要點一首歌送予——底咧「仕珍女服部」工作的阿珍小姐。」

這時候剛剛還在卡滋卡滋運作的縫紉機紛紛停下來,阿珍抬頭看收音機,嘴角偷偷笑著。

主持人接著說:

「伊講,阿珍小姐平常做工攏真忙,目睭顧佇針線頂,無閒嘎伊說話。所以欲用歌來共你講——

『我知你辛苦,毋過我閣真想你。』」

這時候收音機放出緩緩播送出〈月夜愁〉前奏,

主持人邊笑邊講:

「伊猶交代,若聽到這條歌,就當作伊坐佇你身邊,等你抬頭看一眼。」

同一時間的木柵照相館裡,阿久坐在柑仔店外,手裡捧著一瓶汽水,耳朵緊貼收音機聽著主持人播放。

柑仔店阿婆好奇的湊過來問:

「阿久啊,啊你攏無去跟阿珍講話,專工用電台放歌是欲按怎?」

阿久笑著說:

「啊…伊做裁縫工真忙,我若閣去攪,會誤針咧…」

阿婆笑到搖頭:

「哎唷~你這款追人法,閣比戲棚下的布袋戲閣古錐。」

「仕珍女服部」裡,歌聲響著,阿珍低頭繼續縫,但嘴角壓不住笑意,隔壁的小妹:

「珍姊,電台講你耶!」

阿珍佯裝淡定的說:

「哦…咱繼續做工啦…」

但此時阿珍的手卻縫得比平常慢一點,耳朵整個專心在聽著主持人放送。

如果彼時的青春是一張照片,那麼電台的聲音、阿珍的反應、阿久的等待,就如同一部溫柔的短片,而攝影跟劇照師就是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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