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自己的天星|1970年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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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展示中心,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廚房與衛生設備。鋪設地毯的平台上,放置一對馬桶,兩旁是洗手槽及船形浴缸,都是粉紅色調。這些衛生設備,平常只被安置在浴室小小的空間,現在一移上展示台,像獲得解放,顯得光彩明亮,精神煥發,予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很有點穿著嶄新的睡衣參加夜總會的調調。牧雲瀏覽室內的陳設,看著這些廚房與衛生設備,却又覺得自己像穿西裝打領帶參加睡衣派對一樣,感到十分可笑。

『本公司產品都是最新設計。我能為你服務嗎?』

說話的人是位小姐,熱心異常的爲牧雲解釋著產品的種種特色。他有些啼笑皆非,索性讓她一一說明。

她口齒清晰流利,說話中常常抬起眼注視他,徵求他的贊同。牧雲發現她有一對會說話的眼睛,相當迷人,如果不是在展示中心,面對這種眼色是難免要誤會的。他很有耐心的聽她的一言一語。

『李課長!』郭經理扶著就要滑下鼻頭的眼鏡,熱情的拍牧雲肩膀。『什麼時候來的,怎沒有先通知一聲?』很有點埋怨,表示並非自己怠慢。

『來一會兒了。』牧雲笑著看看身邊的小姐。

她兩眼睜得大大的,嵌得上五元硬幣,楞在一旁。一對銀色耳環却慌亂地左擺右盪。

『她是新來的接待,趙玉霜小姐。』郭經理介紹說:『這是總公司新任業務課長李牧雲,每個月都會來看看業務情形。』

趙玉霜更加驚訝了。然而當牧雲獲知被遴選爲新任業務課長時,他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因為資格老經驗富的人多的是,他實在受寵若驚。

『妳的口才很好,我被妳說服了。』他對趙玉霜說。

『不敢當。』

趙玉霜一聽他是業務課長,不免偷偷打量一番,才二十六、七歲吧?灰呢西裝白襯衫,結了一條花領帶,鬈髮,不知是電燙或是自然的?看來年輕有為。不過,剛剛李牧雲故意捉弄她,乾看她表演,這使她心有不甘。她故意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一逕回自己辦公桌後坐下。

郭經理和牧雲商討增加進貨量的問題,牧雲老是心不在焉,像被什麼給牽絆住了。他偶爾藉著點頭,偷偷抬眼看遠遠的趙玉霜。她穿著時髦,淡妝,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漂亮。她使牧雲聯想到黃秘書,她們算是一型的,然而由她的口才看,她似乎比黃秘書還要聰明機智一些。

『怎麼樣,供應不會有問題吧?』

『啊?』牧雲有點失常。忙道:『新廠還沒建成,供量無法增加,目前也沒存貨,不過你放心,我會儘量替你想辦法。』

『謝謝!謝謝!』郭經理討好的笑著。然後自抽屜取出牛皮紙袋交給牧雲。

接過袋子,沈甸甸的,牧雲心裏突的撲通撲通緊張起來,就像手上的東西是定時炸彈。他立即想到,前任的王課長就是這樣被迫辭職的。

『這個不行。』

郭經理臉上的笑容一時停止住了,變得好僵硬。由於牧雲堅持,郭經理只好訕訕地收回紙袋。

『晚上有沒有空?』郭經理又扶一把眼鏡,曖昧地笑。

『改天吧!』

牧雲說話時,視線却停留在趙玉霜身上。她冷靜地坐著,頭偏低,不知在寫些什麼,兩眼直對著桌面的紙張。他的眼光落空,有絲失望,想不通的。他忽然發覺,趙玉霜還有一種黃秘書所沒有的冷豔。

『趙小姐長得很教人心動。』郭經理兩眼看得清楚。『有沒有意思?』

『你……別胡說。』牧雲被他這麼一點明,一陣臊熱,連忙否認。

『要是我還打光棍,一定列她為對象。』郭經理自顧自說:『你還沒結婚吧?』

『沒有,當然沒有。』

牧雲想起宜君,她近來老是找機會談這事。他一再告訴她,這麼早結婚對他們沒有好處。但他當然不會搬出小林的『縮水說』。

升任課長那天,小林問他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

『立業成家呀!』

成家?這字眼一直沒注意到。只有母親才會偶爾提醒,怕他忘掉似的。他也對小林搬出老話:『還早啦。』

『早?我在你這年紀早當第二任爸爸了。』小林伸出兩隻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像個勝利的標誌。不過,小林隨即黯然道:『話說回來,我的志氣也是被家庭磨光的。』

『怎麼說?』

『這是種痛苦的經驗,借用李季準的話——提供您參考。』小林說:『當時歡歡喜喜結婚,結果我老婆却像新衣泡水變了樣,我看她不順眼,她對我也不滿意,老是衝突。本想分手算了,然而孩子却一個個落地,負担愈來愈大。』他嘆了一口氣。『後來想,既然無法擺脫,索性就承認它的存在吧!只是,到目前爲止,我仍無法有所改善。』

他想起小林那本『小冊子』,原來他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也許,小林就是那種一輩子沒真正戀愛過的悲哀的人。

『結婚是免不了的。』小林充滿感慨:『不過眼睛要放亮,別讓表面給蒙蔽。我發覺,愈是現代的婚姻愈像早年的成衣,浸了水不變形不褪色的實在稀罕。』

因愛而結合,該不致如此吧?!他想,但又覺得這種事很難確定。

關於暫時不結婚這件事,宜君並不跟他吵,她只是追根究柢的問問問。一個接一個為什麼,令他厭煩,也使他害怕;害怕又要被逼著回答無法回答的問題,陷入沼澤般的難堪。他最後扯不出理由,無法脫困,只好不說話,不理她,就像晉明和許瀅前天來看他們那晚,夜已靜得聽得到鼻息。

『牧雲……』

『嗯?』

『你睡著了?』

『快要了。』

『牧雲………』

『睡覺好不好?有事明天再談。』

『你愛我嗎?』

『妳到底怎麼回事?我好睏。』

『你還沒有回答我。』

『這還用問?』

『牧雲,晉明愛許瀅嗎?』

『一定愛吧。妳問這個做什麼?明早還得趕上班呢!』

『他們就要結婚了。』

『我知道,晚上不是才說的?我又沒耳聾。』

『許瀅要我當她的伴娘。』

『很好呀!』

『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和許澄一樣?』

『………』

『牧雲,你有沒有在聽?』

『原來妳是指這個,我不是說還早嗎?』

『為什麼?』

『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人家晉明和許瀅不也很好?』

『我們又不是他們。』

『可是―』

『我愛妳。別再拷問我行不行?』

『那爲什麼不……』

『妳看妳又來了,我沒有說不結婚。如果說非得要結婚來證明愛的話,那這「愛」便有問題。』

『怎麼這樣說呢?』

『妳懷疑我對妳的愛?』

『沒有……』

『那就好了,讓我們睡覺好嗎?』

『牧雲―』

他翻了身,背對著她,不再應聲。那邊終於也靜下去了。死一般的沈默。不知隔了多久,他原以為會熟睡,可是却一逕醒著。結婚就有責任,就有家庭負担,這令人很煩,他想。蒼白的街燈的燈光自窗口照到牆上,印著魅惑的灰光。

有時候,他倒希望和宜君好好吵上一架,這樣多少可提供不婚的理由―諒解不 夠。可是她不知哪兒來的耐心,一碰到他強硬的姿態,她馬上收回問題,停止一切攻擊。如此一實一虛,始終吵不起來。等到機會一來,宜君那壓迫性的問題立即又緊迫起來。週而復始,牧雲覺得像疲勞轟炸,也許下一次就豎白旗投降也說不定。

『既然還沒有結婚,那還猶豫什麼?豈有放著這麼漂亮的女人不追的道理?』郭經理看牧雲像在考慮,便在一旁拍肩慫恿。

其實目前的生活與結婚又有何差異呢?只是少了張形式的證書罷了!他想,既然如此,還能和其他異性來往麼?

『再說吧!』

『稍一猶豫,可能就被捷足先登哦!』

『別開玩笑了。』他一臉真誠、憨實,深怕被誤會是偽君子。

『好好好。』郭經理仍舊露出同謀的笑容。

秋末的陽光照進展示中心,有種跋涉而來的倦意,顯得無精打采。

牧雲離去時,走經趙玉霜身邊,她抬起頭,正好和他預謀的目光接合了,只有十分之一秒。但這短得不能再短的時間,却爲他帶來一陣久久未能平抑的激奮。

#

電視節目已經播畢,捺下開關,螢光幕的畫面立即縮成圓點,終而消失。宜君坐著看書,每一個字都認識,可是沒有一句話有意義。她的雙腿忽然焦躁得坐不安穩。站起來,走到窗口,夜隨著晚風送進來,她打個寒顫,拉上窗,重新坐下,打開書本,可是每一個字都在抗議,顯得浮動不安分。坐著不動是不可能,她只好再站起來,走了兩圈,放棄了客廳,躺到床上。兩眼是閤著,但每一根神經却拉緊著,隨時準備起身開門。

等到她聞到一股刺鼻的酒臭,才發覺剛剛自己睡著了。她偷偷看一眼,是牧雲。她暫不發作,只一心找尋著攻擊力強的字眼。

牧雲沖了澡,但未沖淨酒味,仍教宜君難受。她敵對的態度再也無法隱藏。

『一喝了酒心裏就沒有家了。』

『我一直想走,他們却不放人。』

『不用給自己找藉口。』

『我下次注意點就是。』

『下次下次,有幾個下次了?』

『我已經道歉了,饒饒我吧!』他自覺理虧,溫順的說。把手放到宜君的臀部。

『你知道嗎?大家等了你一整個晚上。』

『大家?』

『今晚你媽和妹妹來看你。』

牧雲側向她,酒一下子幾乎全醒了,緊張的扳正她,問道:

『有沒有對妳怎樣?』

『她們待我很好。』

『都講了些什麼?』

宜君冷冷的,故意翻身背對他,不回答。

#

『妳是――』

四道銳利的目光正對著她,她臉上的笑容幾乎掉到地板上,有被剝光衣服的感覺,羞得低下頭,真希望牧雲能在身邊,這樣就不至於孤軍苦戰了。

『我是牧雲的朋友。』她說。心裏怕被看作那種女人,那麼她真是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

『朋友?』如刀的眼光又射遍全身。

牧雲為什麼還不回來?她心裏叫著。像面臨重大的考驗,心緊得幾乎無法跳動。她怕不能應付這種場面,怕弄糟一切。

她稍稍抬眼看眼前的婦人,發了福的身子穿著暗玫瑰紅洋裝,在沙發換了一個角度,看著屋子四周,像在找尋什麼,兩眼透發出精明能幹的光采。宜君坐立不安,手緊緊握在一起,她發覺手心都是汗,想擦拭,却又不敢亂動。

『牧雲從來沒提起妳。』母親用一種異常鎮定的神態凝視著她。

她垂下頭,注視自己的腳趾,彷彿從來沒看過似的。

『阿兄最壞了,』妙雲在一旁憋不住了。『居然金屋藏嬌,把我瞞得好慘。』

母親問起她的家世背景等等,經過交談,她發現,牧雲的母親比想像中要開明很多,不但沒有輕視她的意思,甚且像親生母親一樣的噓寒問暖,使她非常願意接近,願意當她的子媳。

『妳有愛牧雲否?』

她害羞地低下頭。

『我不愛!』妙雲嘟著小嘴抗議。

『妳不講話,無人會當妳是啞巴。』

『我一定要講,我不欣賞阿兄偷偷摸摸的作風,要就結婚嘛,何必——』妙雲看母親兩眼瞪著她,不敢說下去,只補充說:『不過,我顛倒愛宜君姐姐了。』

她看著妙雲,覺得可愛。妙雲年齡與宜正、宜清相仿,頭髮打薄,襯托圓圓的臉蛋。和牧雲一樣,也有副雪白整齊的牙齒。

『牧雲打算什麼時準結婚?』母親問。

『伊講還早。』她知道,女人如果沒有婚姻就什麼也不是。可是,牧雲老是避重就輕,她始終拿不出什麼辦法來。

『還早?伊佗一擺不是講還早?每擺講伊,偏偏不當一樁代誌,親像結婚的郎是我不是伊一款。』

『起先我以為阿兄伊先天有苦衷,所以不敢結婚。』妙雲曖昧笑對她說:『但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妳就不能減講幾句是不?』母親責道:『敢有一個査某囝仔款?』

妙雲被罵,兩手交叉胸前,嘔氣似的重重地跌進沙發。這小孩模樣,逗得她忍不住要笑。

『牧雲為什麼不肯結婚?』母親關心的問。

『不知影,伊親像有一套歪理,却又不講明白,每擺講到這個問題,伊總是搪塞過去,我對伊攏莫辦法。』

『這個囝仔真是——轉來我一定要問一個清楚。』

『敢會是阿兄在外頭另外有小的?』妙雲挿嘴,像發現新大陸似的。

『亂講!』母親沈著臉。

或許是妙雲無心之語,然而在她心中却引起一番強烈的震顫。牧雲應酬越來越頻繁,他不是聖人,在那種是是非非的場合,難保不失去原則。可能只是逢場作戲吧?她安慰自己。只是,緊跟著她又想起其他可能性,她和牧雲僅僅是『朋友』,他沒有義務。她愈想愈害怕。

『伊最近是不是應酬很多?』母親像法官一樣,仍要印證妙雲的猜測的可能性。

『升課長以後,動不動就應酬、出差。』她訴苦著。『親像今日,又不知要到幾點才會轉來。』

『查甫郎應酬是免不了的。』母親有袒護兒子的意思,然而也不免担心。『妳要卡注意一點,我現在是管伊不倒了。』

她聽了,彷彿名分已被承認,感到十分安慰。有母親跟自己站在一邊,心裏篤定不少。

『妳們管不倒,就交給我辦。』妙雲不甘寂寞,得意洋洋的誇說:『阿兄最驚我抓他癢,拔他腿毛了!』

三人都笑起來,屋裏洋溢一種家庭的溫馨氣氛。

屋外傳來低低的煞車聲,她連忙拉開窗。不是牧雲,是鄰居。天邊幾粒遙遠的星子,無力地眨著。

母女二人的眼睛守著她。她喪氣的搖搖頭。

『這麼暗了還不知影轉來。』母親責備著,透露焦急的神色。

因為有人分担,她反而不怎麼著急。

『媽,下擺再來啦。』妙雲在一旁叫苦著。

母親看看鐘,拉住她手,輕輕拍著,說:

『我先轉新竹,妳要好好苦勸牧雲,知影不?』

『我知。』

由手中感到一股稀有的溫暖,就像握著自己的手的人是想念已久的母親。她居然兩眼脹熱,有點想哭。

疲倦的街樹的上面,淡暈的雲層簇擁著月亮,有著朦朧般的淒迷。

#

宜君一想到牧雲從來沒向家人提起她,心裏禁不住無名之火,責問他:

『你為什麼沒提起我?』

『我媽最敏感了,只要我一提,她就把人當媳婦來評量,妳我都會受不了。』

『你怎麼肯定我會受不了?』

繞了一個大圈子,牧雲知道又要回到老問題的泥淖中,談話很難不變成無謂的爭論。

『不談這不愉快的問題好不好?』他似乎敏感地覺得,對立的力量又逐漸形成。

『你媽也要問你,為什麼不肯面對這個問題?』

『妳也中我媽的毒了?』

『你才中毒呢!』宜君一股委屈梗住了喉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窗外起了風,不時格格作響的木窗使冷清的夜晚,顯得更為寂寥。

『老是這樣拖下去,我算什麼?』宜君啜泣起來。

『急什麼,我們還年輕。』牧雲被她這一哭給弄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要等到什麼時候?』

『反正我愛妳,只等時機成熟。』

『你並沒有回答我。』宜君說:『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心?』

『若是變心,豈不表示婚姻不可靠?』

『你爲什麼這樣固執?』

『妳為什麼這樣固執?』

宜君覺得牧雲錯誤的觀念,如同大榕樹的根,休想撼動分毫。她累了,眼皮沈重。她低低嘆口氣,像個大氣泡,把自己籠罩起來。

另一邊安靜下來了,隱隱約約聽見鼻息。不知怎的,牧雲剛閤上眼,竟看見另一對眼睛——趙玉霜貓樣的眼睛。他遽然醒來,看看身邊的宜君,拉緊棉被,內心懷著難以冰釋的歉疚。

變心?會嗎?

他胸中湧起一陣寒意,忙伸出手臂,抓住宜君的肩,排除剛剛萌生的想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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