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姚府兄長
幾日午後，甫將最後一筆報文誦譯完畢，我才剛闔上筆記，門外便傳來書吏急促腳步聲。
「孔姑娘，姚大人請妳上樓——府邸來了貴客。」
貴客？我抬頭，心下微微一動。
上了二樓，聽見一男子略帶生氣的語氣道：「……回來這麼久卻不回府，這可不像你。」
坐在姚云馳面前的男子，年約三十來歲，風度溫潤，身旁的女子妝容得體，眼波流轉間透出幾分聰慧。
「我還真是要親自上門探一趟，才知道咱們姚大人如今都住進市舶司，竟樂不思家了。」女子笑著說，語氣卻帶了些許埋怨。
「嫂嫂責備得是。」姚云馳神色不動，輕聲應下，「云馳只是公務纏身，一時脫不開身。」
我一腳未及跨進廳門，便聽見那女子道：「這便是你府中的女官吧？快叫她進來坐坐。」
我怔了一下，見躲也不是，只得施禮入內道：「孔青黛見過兩位」
「哎，別那麼拘謹。」那女子笑吟吟地拉我入座說：「我是賀錦鈺，這是我丈夫姚云揚，也是你家大人的兄長。」
我拱手行禮，偷偷瞥了姚云馳一眼，他依舊冷面如常，倒像是見多不怪。
賀錦鈺目光在我與姚云馳之間轉了轉，忽然唇角含笑，語氣不急不徐地問：「孔姑娘在此擔任譯官，可是自長安來？」
「原是長安人，這兩年多留在明洲外祖家。」
「難怪……」她慢條斯理端起茶盞，像是突然興致來了說：「妳既熟港事，又熟番語，那我可要請妳幫個忙了。」
我一愣：「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云馳總說公務太多，不肯回家住。」她話鋒一轉，眼帶促狹，「我想著請你幫我挪出兩個時辰，安排一個飯局，吃頓飯總成吧？」
我喝口茶，又看了眼姚云馳！他也正舉起茶盞，似乎這一切皆不關他的事一樣！
我只好笑說：「姚夫人是要選今日嗎？」
賀錦鈺笑說：「是啊！正是今日！我已選好地方了——就是慶元的晉來坊。」
我差點沒把茶水嗆出來。
晉來坊是慶元港邊最有名的會館之一，素以接待外番使節、豪商貴人聞名，從環境到菜餚，皆是尋常人一年不敢妄想之地。
「那兒……會不會太隆重了些？」我看了眼姚家兄弟，兩人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花費不打緊，我來。」賀錦鈺擺擺手，理直氣壯說：「只是我希望孔姑娘一同前往。」
我一愣，正想拒絕，賀錦鈺說：「你也知道那裏是番邦禮儀，適合攜伴！」
我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素裝說：「可我今日穿著素淡……」
「那正巧，我們去買衣裳。」她話音一落，便站起來一手拉住我。
我望向姚云馳，他仍坐在那兒，似在靜觀其變。賀錦鈺微微轉頭，朝他遞了個眼色。
他竟淡淡地說了句：「時辰別誤，酉時會館見。」
我再想推辭已無從，只能被賀錦鈺半推半拉地出了門。
晉來坊門前，長街鋪紅，兩側燈籠高懸。暮色漸沉，風裡帶著潮意，我的裙角微微揚起。
我穿著賀錦鈺親自挑的硃紅流雲紋長裙，襯得膚色更顯皎潔。妝不濃，只在眼角微點紅暈，鏡中初見時，我自己都差點不認得。
賀錦鈺與我一同走進會館時，整個廳堂倏然安靜。我聽見琴聲、談笑聲都在那一刻微微一頓。
而姚云馳原與兄長言笑，轉頭之際，他的目光瞬間定住，我竟從他的眼中看見幾許難以掩飾的驚色。
而我，也不知自己是該低頭還是直視，只得佯裝鎮定地落座。耳邊還聽見賀錦鈺語輕如羽的，偷偷對姚云揚道：「我替雲馳看人，一向準。」
我心裡失笑，這．．．該不是指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