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以千里墨玉鋪地,光潔冷潤。此刻,那股寒意像能沿著腳踝一路浸入骨髓。
蕭徹著明黃龍袍,五爪金龍在燭影中若隱若現。他以玄色皂靴的靴尖抵在蘇珩腰側,力道不重,卻足夠宣示主權。指尖抬起蘇珩下顎,指腹掠過他緊抿的唇線,迫他仰視。
蘇珩赤裸上身,古銅色肌理在火光裡起伏。肩頭與胸口留著昨夜與刺客鏖鬥的細碎傷痕,一道不深不淺的划痕自鎖骨斜落至肋側,在帝王的目光下更顯醒目,像脆弱的信物。「蘇珩,」蕭徹嗓音低沉,帶著君王的威壓與一縷難掩的佔有欲,「朕昨日如何吩咐?」
「……寸步不離。」蘇珩啞聲道,疲色未褪。
「那為何讓刺客傷了你?」蕭徹俯近,龍袍衣角掃過蘇珩肌膚,熱度灼人。他在他耳畔吐息,龍涎香清冽而強勢:「朕說過,未經朕允,你連傷都不能有。你的身子是朕的,每一寸,都要乾乾淨淨。」
蘇珩微不可察地一顫,額角沁出細汗。上位者的氣勢像網,將他牢牢罩住——而他並不全然抗拒。
他想起多年之前,兵燹吞沒故里,他蜷在屍堆間,幾近葬狗口。是微服的蕭徹勒馬回望,只一個眼色,便將他帶離人間煉獄。進宮後,蕭徹教他讀書識字,教他運筆舞劍。那人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寫下「蘇珩」,指尖的溫度透過宣紙,燙得他心神發顫;練劍時,臂膀越過他腋下,呼吸拂在頸後,令他耳根發紅。日久情深,恩義悄然變了味。
蕭徹讀懂他眸底翻湧的忍與戀,心口一熱。他鬆開蘇珩下顎,指節改而描摹那道細痕。蘇珩呼吸一滯,疼意與灼意交纏。
「痛嗎?」他聲線放柔。
蘇珩先搖頭,又點頭,終究沉默。那份手心溫度,沿著傷口滲入骨血,撫平緊繃,也攪動慌亂。
蕭徹低笑,自嘲又寵溺:「朕的蘇珩。」
他站直身,衣袍金紋耀目,「起來,替朕更衣。」
蘇珩利落起身。手指觸到玉帶之際,腕子被扣住。蕭徹盯住他,眸色如海,愛意與佔有翻湧不遮不掩:「看著朕。
」 蘇珩被迫抬眸,撞進那片星火。心跳紊亂,面頰不受控地發熱。
「記住。」蕭徹一字一頓,「你是朕的,永遠是。你的命朕救的,你的身朕養的,你的心——也該屬朕。」
蘇珩喉頭發緊,終於低低應了一聲「嗯」。輕若羽落,卻讓蕭徹眼底光芒驟盛。他將人一攬入懷,龍袍粗糙的布料帶著安心的氣息。下巴抵在蘇珩髮頂,他深吸那一縷淡皂香。
「別再讓朕擔心,好不好?」
蘇珩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遲疑著回抱住他:「好。」
月光穿窗而入,為兩人的影子鍍上一層柔銀。蕭徹心底的惱與後怕煙消雲散,只餘滿滿的滿足。他知道,蘇珩並非無情——這就夠了。其餘的,時間會替他證明。
他輕撫蘇珩的背,一下一下。銅骨鐵筋的人,此刻溫順得像隻大犬。蕭徹唇角不自覺上揚。
良久,他鬆開人,捧起臉仔細端詳:「去沐浴,一身汗味。」嫌棄的話,藏不住眼底的溫柔。
水汽氤氳過後,蘇珩著中衣回來,蕭徹正坐於榻邊,手持書卷,目光卻早落在門口。「過來。」
他牽人坐下,掌心覆住蘇珩的手:「在想什麼?」
「無。」蘇珩偏過臉,耳根微紅。
蕭徹失笑揉了揉他髮頂,沒再逗他,只在靜夜中與他說些朝堂軼事與兒時趣談。片刻後,他忽道:「明日起,你不必再守在殿外。進殿,陪著朕。朕批奏章時,你就在旁邊,做什麼都行。」
蘇珩一怔,旋即俯身應道:「臣願意,多謝陛下。」
蕭徹將他攬入肩頭:「傻子。」
夜色漸深,燭焰低回。蕭徹感到懷中人的呼吸平緩,便小心將他橫抱至龍榻,替他掖好被角,自身也躺了上去,從背後輕摟。
「睡吧。」他在蘇珩耳邊低語。
蘇珩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沉沉睡去。蕭徹凝望他恬靜的側影,在額前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蘇珩。」
龍榻之側,帝王與侍衛的故事至此落筆——不是終章,而是以此為始。往後歲月,他們將並肩於深宮之內,於萬里江山之外,做彼此生命裡不可替代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