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麼了?」亞蒂琳看見兩人爭執,不管衣服還沒烤乾,依然在滴水,自顧自走到阿速卡身邊詢問。
「沒事!」阿速卡慌張地回:「只是有點小問題。」
「這小女孩是哪裡人?」老蒙克警惕地問:「我沒聽過這種話。」「她是我的客戶,是從迷霧大島來的外地人。」阿速卡隨口扯謊,但老蒙克眼中滿是懷疑。
「哼,是這樣啊?」老蒙克指著阿速卡說:「不管妳在搞什麼把戲,四枚銀幣,要不然滾。」
「那我不住客房了,借你們店的馬廄躲雨一晚,這樣可以吧?」
老蒙克伸出一根手指,態度堅決地說:「一枚銀幣。」
阿速卡抿著嘴哼了一聲。
「他剛剛說一枚銀幣嗎?」儘管亞蒂琳根本聽不懂,但她靠著旅店老闆的手勢,一猜就中。
「⋯⋯對。」
「這價格也還好啊。」
「我身上沒那麼多錢。」阿速卡以泰洛斯語回應亞蒂琳的問題。
「沒關係,我有啊!」亞蒂琳正要伸手進懷裡掏金幣出來,卻被阿速卡轉頭露出的怒容嚇到,手硬生生停了。
「那是我的佣金,妳膽敢碰它!」阿速卡的回答從牙縫擠出來:「雇主本就該負責食宿,我現在是看妳人生地不熟,好心幫妳弄吃弄住,妳若是動我的錢,我們就散夥。」
「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做,別生這麼大的氣。」亞蒂琳舉著雙手後退半步。
阿速卡冷哼一聲,回頭繼續跟旅店主人交涉:「那這樣,我們不住了,我們待在這裡烤烤火總可以吧?」
老蒙克點頭說:「可以啊,烤火費一人十枚銅幣;如果待在這裡賭萬軍牌,那就免費。」
「連烤火都要錢?」
「怎麼,我土豪?買柴火就不用錢啊?」
「這⋯⋯」阿速卡掏出錢包,從裡面摸出她僅有的十四枚銅幣。
她牙一咬,把一貫共十枚銅幣擺在櫃檯上,說:「十枚銅幣,給我的顧客烤火,我出去。」
「妳可以下去賭幾把啊,賭了就不收妳錢。」老蒙克好心提醒。
「我不賭博。」
「妳確定?外面雨這麼大,還打雷呢!」
「就算不收我烤火費,我也不賭。」阿速卡轉身就走。
「咦?妳怎麼走了?」亞蒂琳跟在她身後問。
「烤火要錢,我已經幫妳付了,妳待在這裡。」
「那妳要去哪裏?」
「我沒錢了,我出去。」
「等等等,」亞蒂琳抓住阿速卡手腕,問:「妳說『不收烤火費也不賭』,所以賭錢不用收烤火費?」
「沒錯,所以呢?」
亞蒂琳的大拇指指著自己胸口,笑著說:「那十枚銅幣妳自己用吧,我賭!」
阿速卡雙眼圓睜,看著亞蒂琳走到主桌旁,自顧自拉開一張凳子坐下,對正在喝酒談天的賭徒們燦爛一笑。
那三名賭徒見到一名美女就這樣大剌剌坐上牌局,紛紛停下動作。
「這是什麼意思?」坐在她正對面的胖賭徒問。
「午安啊,死胖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耶,紅隼妳能幫我翻譯嗎?」亞蒂琳雙手抱胸笑著說。
「妳在幹什麼?快起來!」阿速卡一把按住亞蒂琳的肩頭,想將她拉起來。
「我在賺住宿費啊!」
「妳開什麼玩笑!妳哪裡有錢?妳懂這個牌的玩法嗎?」
「——我沒開玩笑。」亞蒂琳轉頭,眼眉之間盡是認真:「妳跟我說這個牌的規則,我來贏錢。」
「妳沒玩過,怎麼可能贏錢!他們一看就是職業賭徒!」
「我可以,我也算半個職業賭徒!小女子就是這樣一路從伊登賭贏到吠陀的,缺錢就跟商隊大哥們玩幾把,剛入局的時候荷包是扁的,散場時就滿了。」
阿速卡深吸一口氣,說:「我不賭博,這個什麼萬軍牌⋯⋯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沒關係,只要告訴我基本規則就好,賭博要贏不是靠誰懂規則多。」
阿速卡拗不過興致勃勃的亞蒂琳,只好拿起收在桌旁的萬軍牌,略略講起規則。
胖賭徒見狀,興奮地問:「怎麼樣?小姑娘想要玩幾把?」
阿速卡本不想回話,但她懂的規則實在太少,亞蒂琳把玩紙牌問問題,許多問題問得她啞口無言,只好結結巴巴詢問賭徒。
三位賭徒熱心回答,講解到最後,她反而成了賭徒與亞蒂琳之間的翻譯。
「這小妞講話真怪,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特有趣!」聽到亞蒂琳如歌般的腔調,坐在左側的老賭徒張著兩排黃板牙大笑。
坐對面的胖賭徒和右側的醜賭徒也都跟著嘿嘿笑,眼中閃爍。
「好,我都懂了!」亞蒂琳露出自信的笑容,拍拍胸脯說:「開始吧!」
胖賭徒拿過四副萬軍牌,他們就在酸澀的麥酒味、黏膩的紙牌和木桌油光中玩起第一局。
各自洗牌、互切並抽牌後,眾賭徒紛紛押出一枚銀幣當籌碼。
亞蒂琳雙手抱胸微笑著。
「小妞,第一局叔叔們給妳個優惠,一枚銀幣開局。」胖賭徒是莊家,他怕亞蒂琳聽不懂,還重複強調:「錢!錢!賭局要錢當籌碼啊,錢!」
亞蒂琳抬起下巴,刷的一聲抽出匕首,刀光在手上翻滾,接著咖一聲插在桌上。
她指著還在顫動的匕首,用剛學的史卡拉貝語回答:「錢!」
賭徒紛紛看向旅館主人老蒙克。他眼一眯,沉吟一聲,回:「這把匕首,值兩銀。」
賭徒立刻把賭金補齊,緊接著開始第一回的廝殺。
第一局,亞蒂琳的總積分只高第二名兩分,驚險獲勝。
第二局,亞蒂琳瘋狂大勝,四回合都是最高分,毫無驚險地獲勝。
阿速卡看著牌局,眼睛大張,掩不住自己的驚愕。
她轉頭看亞蒂琳,讚歎道:「妳又贏了!」
桌上堆了好幾枚銀幣與一小疊銅幣,賭徒們笑著恭喜亞蒂琳的好手氣,但她卻是眉頭深鎖,雙手抱胸,低頭盯著牌面。
「怎麼了?」阿速卡改用泰洛斯語詢問。
「⋯⋯他們在試探我。」亞蒂琳的聲量低微。
「什麼?」
「第一局他們隨便玩玩,第二局他們認真玩了。」亞蒂琳謹慎地解釋,音量越來越低:「我對家故意做低,看我有什麼手段⋯⋯」
她甩甩頭,哼了一聲,邊洗牌邊碎念:「不管了,老娘沒在怕的。」
第三局開始,走勢急轉直下。
亞蒂琳桌邊的籌碼消失得很快,她有時贏,但大部分都是積分墊底的最輸家。
才沒兩局,她已經輸光剛剛贏的錢。
又過了幾局,她的籌碼全空。
她的匕首與破甲刺劍躺在老賭徒身旁的長凳上;她的紅斗篷與一雙手套還在滴水,擺在醜賭徒的身邊;她的腰帶和廉價玻璃戒指在對面胖賭徒的桌上。
新的一局開始,賭徒們紛紛指定剛才贏下的衣物與武器當籌碼,亞蒂琳則有些狼狽地拔下一雙濕漉漉的長靴,擺在身邊,叫囂又一個剛學的史卡拉貝語:「再來!」
亞蒂琳在學習賭博相關的術語上,速度快得不得了。現在她能流利地喊出賭桌上的各種術語,還有輸牌時的髒話。
「沒問題!」胖賭徒替她切完牌,迅速開始這局的第一回合。
她湊出了萬軍牌裡最強的組合「萬軍」,但還是被老賭徒翻開的支援牌「闇精靈刺客」擊殺關鍵的「奧夫卡領主」。
亞蒂琳的「萬軍」被破,積分被胖賭徒和醜賭徒壓制。
看到她這樣也贏不了,阿速卡不禁越來越擔心,十步劍圍不知不覺就展了開來。
眾人洗牌時,老蒙克的聲音突然傳來,引得阿速卡轉頭。
「妳知道嗎,萬軍牌最多可以六人上桌。」
「所以?」
「妳個傻子,萬軍牌在超過兩人玩的時候,是兩個隊伍互戰。這三個人的『破軍』專壓妳家小妞,她是在一打三!沒看清楚就跳下來玩,很敢啊!」
阿速卡吃了一驚,回頭警告亞蒂琳:「他們三個人是一伙的!」
「謝謝妳啊,」亞蒂琳沒好氣地回:「小女子不用看也知道。」
「妳⋯⋯真的行嗎?」
「別懷疑我!老娘在最終勝利的路上,少瞧扁我!」
「可是,妳是在一打三!」
「⋯⋯哼,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亞蒂琳抽完牌,吆喝著開始新回合,血絲爬上眼白,一副賭紅了眼的樣子。
第二、三回合亞蒂琳獲得的積分也落在後段。
決定勝負的第四回合,阿速卡站在亞蒂琳身後一瞥,發現她的手牌又再次湊到了能將結算點加倍的「萬軍」牌型。
亞蒂琳排好牌面,翻開前列牌。
輸了,點數墊底。
她將手牌裡的「女巫」放進支援牌列,再次湊出「萬軍」牌型。
當賭徒們也在放置支援牌時,一陣奇怪的感覺如手輕拂,透過十步劍圍襲上阿速卡心頭。
牌桌底下有小動作。
有張紙片般的東西從老賭徒袖口彈飛出去,在檯面下飛行,落到另一邊醜賭徒的衣襬上,他再用幾不可見的動作把牌摸進自己袖口裡。
他們在作弊。
「亞蒂——」
「妳在幹什麼?」老蒙克的聲音冷冷傳來,阻止了阿速卡的提醒。
她轉頭,只看到老蒙克支著煙斗,眼光兇狠地說:「牌局裡,旁觀者要是說話提醒,妳雇主就得判輸。」
阿速卡只得閉嘴,看著亞蒂琳吐了口氣,翻開壓軸的支援牌「女巫」,組成最後的「萬軍」牌型。
醜賭徒一笑,翻出自己的支援牌,是肉搏類型的「小惡鬼」,與另一張支援牌湊出了「破軍」牌型。
另外兩名賭徒嗤笑地翻出自己的牌,牌型平平無奇,但靠著夠大的點數贏得了這局。
這局的最終積分又是亞蒂琳墊底告終,她不甘地將靴子拋給本局贏家胖賭徒。
到此,亞蒂琳輸光身上所有值錢物品,她現在只剩衣褲與頭戴的寬沿帽。
「好啦,我看也沒啥東西可以押上來了,」胖賭徒笑著收下濕漉漉的靴子,又問:「再來?」
「再來!」殺紅眼的亞蒂琳往腰間一摸,卻發現自己已什麼都不剩。
「不行!」阿速卡的手趕忙搭在她肩上阻止她:「他們在作弊!」
「我知道。」
「那妳為什麼還要——」
「老娘也不是第一次遇上。」
「可是——」
「我說啊,」胖賭徒的譏笑冷不防傳過來:「小妞妳還剩什麼能押上來?我看妳全身上下也只剩那頂破帽子還值一點錢了。」
他手指著亞蒂琳的帽子,就算她聽不懂,也立刻理解了胖賭徒的意思。
「帽子⋯⋯」亞蒂琳的聲音顫抖:「帽子是笨老爸給的禮物⋯⋯」
她摘下寬沿帽,瞥了帽上裝飾的亮麗大白羽一眼,牙一咬、把帽子放在身旁的長凳上。
「帽子不能賭。」亞蒂琳深吸一口氣。
「對,不要賭了。」阿速卡鬆了口氣。
亞蒂琳猛的一扯,拉開衣領,露出深邃的乳溝,豐滿白皙的雙乳差點跟著蹦出來。
「去你的梭魚屎,老娘就跟你賭這兩粒!誰贏我就上誰的床,讓你摸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