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筆下的《撒哈拉的故事》,開啟我對這片土地的追尋。
古埃及的神廟與帝王谷之外,還有一片像星子般遙遠卻明亮的撒哈拉沙漠,是我此行的重要推手。
「撒哈拉」在阿拉伯語裡,就是「沙漠」。有人說還分黑沙漠、白沙漠——我沒細究。沿途所見,不是粗獷的岩丘,就是無邊的黃沙,偶爾隨風揚起,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
我追問領隊:「電視上那柔軟、起伏如波浪的沙丘呢?」
他笑著說:「那是沙漠的海洋,只存在大沙漠裡的一部分。」
我忽然覺得,沙漠很像人心:
有堅硬的部分,也有模糊狂沙似的風暴;而細膩柔軟的那一面,得深入內裡才能遇見。有人甚至能在深處找到綠洲——花木茂盛、流水潺潺。
我們四到六人一車,登上吉普車。駕駛是位黝黑的貝都因原住民,笑容慈祥,穿著傳統長袍。車隊補滿油和水後,義無反顧地衝進一望無際的沙漠——藍天、烈日、荒漠連成一氣,像整個宇宙都在眼前展開。

吉普車毫無路標可循,越過石丘、起伏不平的地勢,在沙丘頂端俯衝而下,像坐上「大怒神」。尖叫聲成了駕駛的樂趣,我們的心臟快要跳出胸口時,車子才嘎然停住。

下車那一刻,我至今難忘。蒼茫無際,像是來到另一顆星球。
我們因新奇而大笑、雀躍,但下一瞬,也忍不住想:如果這裡就是我們的終身歸處?如果回不去文明?還笑得出來嗎?
孤寂感竄上心頭,卻很快被大家的笑鬧沖淡。
我們爬上車頂,將這份遺世感收進一張張照片裡。

在高處俯瞰,視野更開闊,也更顯渺小。越是渺小,越能感受彼此依靠的幸福——這就是大自然最神祕的療癒力。
駕駛再度帶我們顛簸前行,最後停在一處礫石丘。繞過山丘,眼前一片柔軟的細沙,像一汪沒有邊界的「沙之海」。
我們躺進去,溫熱的觸感像海灘,卻少了潮濕的黏膩。有人說過一段愛情:炙熱卻疏離,乾淨卻留白;另一段則像溫潤的茶,長久而安穩。這兩種沙,各有歸宿。

我們靜靜坐在沙上,時間彷彿停住。那一刻,被太陽神「拉」深深刻進心裡。
顛簸一路,我們終於來到此行的目的地——沙漠裡的游牧民族,貝都因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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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都因」在阿拉伯語裡意指「居住在沙漠的人」,他們世世代代仰賴駱駝生活:運輸、遷徙,甚至情感的寄託。如今大多數已被安置在城鎮,僅有少數仍守著傳統。

眼前的村落極為簡陋,幾個棕櫚葉搭起的棚子就是主要活動區,一旁散落著駝舍。輪到我騎駱駝時,因為個子太小,主人竟趴在地上,讓我踩著他的背爬上去----真是尷尬。
駱駝先向前傾,我整個身體猛然往下傾斜,再隨著前腳撐直,瞬間被抬高到兩公尺之上。驚險、刺激,還伴隨著不可思議的雀躍。
駱駝在沙漠裡慢慢晃動著身體,我們隨著牠的步伐前後搖擺。短短幾分鐘,我卻彷彿回到亙古之前,看見成列的貝都因人逐水草而居,一隊隊駱駝綿延於沙丘之上。孤寂,卻堅韌。

同行團員有人讓駱駝小跑起來,瞬間加速引爆一陣尖叫與大笑。駱駝主人也被感染,笑容在烈日下比陽光還燦爛。
協助騎乘的還有幾位全身黑衣、蒙面只露出雙眼的女子。她們的眼神明亮,睫毛濃密,應是美人吧?可在這片沙漠,她們將一生藏在長袍下。我忍不住心想:對她們而言,我們這群自由的旅人,才是陌生又奇怪的存在吧。
下駱駝後,主人們招待我們喝熱茶、可樂、吃餅乾和水果。我試了一口貝都因熱茶,黑茶混著香料,味道近似熱麥茶。旅伴則猛吃西瓜解渴,大呼沙地西瓜特別甜。
(題外話:不知是不是西瓜吃太多,旅伴回飯店後開始腹中翻滾,我只好乖乖端出腸胃藥,成了他的救星!)
這短暫的停留---沙漠裡的每一步都孤寂,也因此,人與人間的笑聲和依靠,顯得格外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