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探討：4%法則的起源與限制
前言
「4%法則」是財務獨立提早退休（FIRE, 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族群最常引用的退休規劃依據之一。其核心意涵在於「退休後每年可從累積的資產中提領4%，並隨通貨膨脹率進行調整，以確保資金能支撐整個退休期間」。換言之，退休所需總資產額大致等於年度支出乘以25倍。舉例而言，若退休後每年需求為新台幣150萬元，則當資產達到新台幣3,750萬元時，即可依4%法則進行提領。
然而這一比例的起源與背後假設，較少在大眾被討論。本文將透過文獻探討方式，歸納4%法則的形成背景、主要研究成果，以及其在實務應用上的限制。
參考文獻：Determining Withdrawal Rates Using Historical Data (FPA)
研究背景與「平均值」的謬誤
傳統的退休金規劃，往往依賴投資組合的「平均報酬率」與「平均通貨膨脹率」來推算所謂的「安全提領金額」。然而，Bengen（1994, 2004）在《財務規劃期刊》發表的研究中，明確指出這種方法存在邏輯謬誤。
例如，若僅根據平均股票報酬率10.3%、債券報酬率5.1%、以及平均通膨率3%，部分理財規劃師可能建議投資人每年提領約5.1%的「實質報酬」。但歷史證據顯示，若退休初期恰逢市場崩跌（如2008年金融海嘯股市暴跌逾35%），並伴隨數年的高通膨（如1970年代平均約8%），該策略可能導致投資組合在十年內便耗盡，嚴重不足以支撐退休需求。
因此，單純依賴「平均值」是一種錯誤假設。歷史上的極端事件（如1929年大蕭條、1973–1974年衰退）對退休資產壽命的影響，往往遠超過平均數能夠反映的範圍。
總結來說，依賴平均值存在以下兩項限制：
- 投資報酬率不會永遠維持在「長期平均」的高水準。
- 通膨率亦可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居高不下。
初始資產配置的考量
除了報酬率以及通膨率外，資產配置也是影響退休資產壽命的關鍵因素。Bengen 的研究指出：
- 股票配置過低的風險： 當股票配置低於25%時，退休組合壽命顯著縮短，因為失去股票的長期成長優勢。
- 最佳配置範圍： 股票比例維持在50%–75%之間最具優勢。
- 50/50組合在大部分情境下提供最穩定且具長壽性的結果。
- 75%股票配置能顯著延長投資壽命，並提升退休20年後的平均財富水準（增幅達123%）。
- 權衡與取捨： 股票比例越高，潛在報酬雖然提升，但在大蕭條等極端事件中，組合壽命可能縮短。不過，即便如此，仍普遍能維持30年以上的支撐期。
- 過度配置的風險： 股票比例超過75%雖然可能累積更多財富，但會大幅增加資產提前耗盡的風險，特別是在經濟衰退初期。
研究建議：股票比例應維持在50%以上，但不宜超過75%。
不同提領率的研究成果（4%的由來）
Bengen 的研究延伸自 Bierwirth（1994），利用歷史數據模擬股票與債券組合，假設投資人會持續再平衡，檢驗不同提領率下的資產壽命。主要發現如下：
- 絕對安全的提領率： 若初始提領率設定在3%–3.5%，投資組合可支撐至少50年，幾乎不會出現資產耗盡。
- 建議的安全提領率： 4%提領率在所有歷史情境下，至少可維持33年，且多數案例可達50年以上。因此，被視為對60–65歲退休者最適合的「安全提領率」。
- 具風險的提領率： 5%提領率可能導致資產在約20年內耗盡。
- 高風險提領率： 6%以上提領率則被視為「賭博」，大部分情境下會在短期內消耗殆盡。
下表整理了不同提領率下的支撐年限：
由此可知，4%法則之所以被廣泛引用，原因在於其歷史檢驗中「最差情境仍能支撐至少30年」，足以涵蓋大部分人的退休壽命（假設於65歲退休，可支撐至95歲）
退休中期的資產配置與提領調整
雖然研究建議退休後不必頻繁調整資產配置，但不同投資人遇到的市場情境可能導致不同結果。Bengen 將投資人分為三種類型：
- 黑洞型客戶（Black Holes）
特徵：退休初期即遭遇股市大跌（如1929年）。
錯誤做法：全面轉向債券，會縮短資產壽命。
建議策略：維持高股票配置（約75%，甚至可考慮100%），並適度降低提領額，以利用股市反彈能力。 - 明星型客戶（Stars）
特徵：退休初期報酬率極佳（如1949、1975年）。
誘惑與風險：容易因短期報酬過佳而增加提領率或提高股票比例，最終反而縮短資產壽命。
建議策略：維持既有提領率與配置，避免過度樂觀調整。 - 小行星型客戶（Asteroids）
特徵：投資表現接近歷史平均。
建議策略：持續執行原本的提領與配置策略，通常是最佳選擇。
總結來說，退休過程中應避免因短期市場表現而過度反應。唯有在遭遇股災等極端情境時，才建議適度調降提領率作為風險控管。
使用限制與情境
雖然4%法則提供了一個簡明的指標，但其適用性存在以下限制：
- 研究範圍的限制：原始研究以美國股市與債市的歷史數據為基礎，未必能完全適用於其他國家。
- 市場條件差異：未來的資本市場可能與過去不同，例如全球低利率環境可能壓縮債券報酬率，進而影響組合的安全性。
- 通膨的不確定性：高通膨環境會侵蝕實質購買力，使4%的提領率過於樂觀。
- 個人情境差異： 不同投資人的退休年齡、壽命預期、醫療支出與風險承受度差異甚大，單一比率無法完全涵蓋。
因此，4%法則應被視為起始參考值，而非絕對規範。實務上需要按照個人需求、市場環境及資產配置，動態調整提領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