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事務所的文件輕輕推到桌子中央,語氣變得嚴肅:「這不再只是你們的自救,也不同於前幾天交給祐翔與莫莫的測試。」他語重心長地說:「我現在正是將這個案子委託給你們。」
「我們……」哲宇艱難的開口,「我們憑什麼?我們連自己的恐懼都克服不了,甚至差點傷害彼此。之前的調查也沒有結果。」
「不,你們有。」陳仁的目光逐一掃過眾人,「你們重新凝聚的意志、想要活下去的決心、渴望彌補過錯的意念,就是最好的能力,若是連這點都失去了,你們只會成為下一個白煞!」
陳仁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這一次,他的眼神看起來像是在檢視自己球員的教練。
「現在只有一個方向」他微微前傾,聲音沉穩有力,「現在起,你們每個人都必須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他的手指,首先指向了紀威。
「紀威」他沉聲道,「也許我們可以利用你的關係,在那家咖啡館辦一場派對,一場屬於有錢人的派對,我們再透過這場派對看看能不能引他出現。不行我們就製造其他機會,只要他上鉤,我們就可以開始下一步。」
接著陳仁的目光轉向了緊挨在一起的萱語與曉鈴。
「萱語、曉鈴」他的語氣溫和了幾分,「你們之前做得很好,網路就是他的舞台,但也是最大的破綻,你們現在要試著當釣魚的人,要分析他的魚場,並且把魚趕到紀威的派對上,接著要分析他在派對上接觸的每一個人!」
萱語和曉鈴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被賦予任務後的安定感。他們緊握住彼此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
「最後哲宇,你的邏輯與分析能力是所有人裡最強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個團隊的情報中心,所有人調查的資訊都要彙整到你手上。由你來完成一份關係圖,讓我們有機會找到下一個受害者!」
哲宇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雙眼,終於不再只有恐懼,而是重新燃起一絲光芒「我明白了!」
陳仁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走到祐翔和莫莫的身後,雙手分別輕輕按在他們的肩膀上,「至於你們兩個……」
他的語氣變得格外凝重「你們這任務最為危險,但也是核心。世俗的調查交給他們,而你們要去追查林立晴那股力量的源頭。那不是正統的術法,背後一定有更邪惡的東西在支撐。記住你們兩個在一起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這一番話,像是在混亂的棋盤上,為每一顆失序的棋子,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讓兩個不屬於這棋盤的棋子確立了自己的角色。
事務所內的空氣不再只是恐懼與絕望,而是轉化為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們不再是幾天前那一群關係破碎的朋友,現在是一群各司其職的夥伴。
陳仁隨後拿出四個香包說:「這是城隍爺特意交代我要給你們的,在這一方城市,能保你們暫時不受影響,但如果是心魔,那就另當別論了。」
紀威等眾人將香包仔細收好後,紀威發聲:「那祐翔跟莫莫不用嗎?」
陳仁笑著回答道:「他們倆不需要,他們屬於吉人自有天相。」
緊接著陳仁又給了眾人一條紅色的絲線,笑著說:「平常我可沒有這種待遇,這是月老特意給你們用來尋找和這次事件有強力因果連結的人、事、物,戴在手上只要遇見違反因緣的人、事、物,它便會微微發熱。」
這次不同莫莫拿到了,但祐翔沒有。
只不過眾人這次沒有在發言,大家只是望著陳仁。
「祐翔他本來就可以讀到這些訊息,但對他而言,紅線反而可能成為干擾他接收更精確細微的訊息。」
陳仁說完這段話後將目光望向莫莫:「如果說祐翔是那把隨時可能因為接收過多訊息而失控的劍,那這條紅線,就是幫助持鞘的人,做為穩住劍的最後一道保險。」
這番話,像最後一顆定心丸,讓眾人心中那份因承接委託而生的徬徨,轉化為一種沉甸甸的使命感。他們看著祐翔和莫莫,眼神不再只是同情與依賴,更多了一份理解與信賴。
事務所內的空氣不再那麼凝重。眾人將各自的香包收好,又將那條纖細卻意義非凡的紅線,小心翼翼地繫在手腕上。那溫潤的絲線貼著皮膚,彷彿一道微弱卻恆定的暖流,驅散了部分盤踞在心頭的寒意。而哲宇卻感到一股微微的熱度,於是便開口詢問。
陳仁解釋道:「也許是因為哲宇已經和那扭曲的因果產生了連結,這條線既是保護也是警告。如果不盡快找到源頭,並且處理的話!也許下一個就會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當他們再次走出事務所,回到那條被陽光與陰影切割的巷弄時,每個人的神情都已截然不同。疲憊與恐懼仍在,但那之下,卻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決心。
最終,巷口只剩下祐翔和莫莫。
「你還好嗎?」莫莫輕聲問,她看著祐翔,眼神裡帶著一絲擔憂。剛剛在事務所外,他臉色瞬間慘白的模樣,依然讓她心有餘悸。
「沒事了。」祐翔搖了搖頭,他看著朋友們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再看看莫莫手腕上那抹鮮豔的紅,「只是覺得……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過去,他總是那個躲在人群之後,試圖讓自己變得透明的人。而現在,他卻成了眾人視線的中心,一把不怎麼鋒利,卻又必須揮舞的劍。
莫莫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伸出手,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就在那紅線本該繫上的位置。
那溫柔的觸感,彷彿在無聲地告訴他:
「沒關係,劍的旁邊,永遠有鞘。」
紀威率先採取行動,他回到了那個他最熟悉的世界,他不再是那個只想掌握一切的派對主辦人,而是成為了一位謹慎的獵人。他沒有直接籌辦派對,而是從旁側擊,開始聯繫那些人脈更廣的長輩們,以一場「為企業拓展年輕勢力」的商業餐會為名,試圖拼湊出林立晴可能感興趣的獵場
然而,事情卻處處受阻
「小威啊!真不巧,我們集團下半年的預算剛好凍結了,贊助的事,下次再說吧!」電話那頭,平時對他愛護有加的叔叔,語氣竟然帶著一絲疏離。
「紀威!你提的那幾個新興品牌的創辦人,最近剛好都出國考察了,一個都聯繫不上,你說怪不怪?」他父親的摯友,語氣中充滿了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困惑。
紀威手腕上那條鮮紅的絲線,此刻隱隱發燙,像是一圈燒紅的鐵絲,正烙著他的皮膚。
網路世界裡的戰場也非一帆風順,萱語與曉鈴,建立了虛假的社群帳號,他們精準模仿林立晴的發文風格,追蹤同樣的品牌,很快便吸引到一些在林立晴周圍的人,然而,就在他們想更深入獲得資訊時,他們精心經營的帳號,一夕之間被永久封鎖,所有的貼文全部被清空,彷彿從未存在過。更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是,他們公寓的陽台莫名地出現了「BleueMatte」的宣傳單,上面寫著:「好玩嗎?」
他們看到的那一瞬間,尖叫劃破了公寓的寧靜。
萱語的反應極快,他沒有尖叫,而是立刻伸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香包。一股熟悉的暖意,緩緩地擴散至他的全身,開始驅散眼前那刺骨的冰冷。他艱難地爬到曉鈴的身邊,將他僵硬的手也按拉起按在了他自己的香包上。
紀威這幾天,得到的不是婉拒,就是離奇到荒謬的巧合,甚至還有本來對他很好的伯伯突然警告他要他不要再玩這種小孩子的偵探遊戲,掛斷電話前還輕聲囑咐他不要再多管閒事。
那些他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人脈網絡,此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一根根地撥亂、剪斷。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雨中試圖生火,卻撿了整堆的濕木材,他手腕上的紅線,開始微微發燙,就像是在警告他,這不是巧合,而是那股惡意,開始注意到他。
哲宇本想,在眾人得到情報後彙整分析,但無奈,紀威的行動屢屢受阻,萱語與曉鈴也以失敗告終,他只好試著從論壇找起,好不容易找到一篇疑似李皓宇朋友發的文章,他在這篇文章底下留言,想跟發文的人取得連繫,那篇文章卻直接被刪除,就連他想查看網路上的庫存頁面也顯示錯誤,甚至電腦直接當機,而浮現的不是他熟悉的藍底白字,是一行字【我知道,你在窺視】。
接著他看見一滴滴混濁的水珠,正從他螢幕滑落,沿著桌子,滴落到他的腳邊,然後緩緩的暈開,隨著這滴水的擴散,恐懼、挫折與憤怒,像是潮水一般開始淹沒他的理性,那晚在別墅的失控的、暴戾的他再一次浮現出來,他猛地一拳捶在桌上,胸口劇烈起伏,手腕上的紅線燙得如火一般。
他低聲怒吼,雙目赤紅:「行不通,這根本行不通,他們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晚爭吵的場景,再一次在他腦中上演。怪罪、指責、推卸責任,這些負面情緒,再次被那惡意磁場吸引出來,他甚至聽到腦中有一陣甜美的女聲說著:「放棄吧!錯不在你,是他們太沒用,只會拖累你。」
這讓他產生了一個駭人的念頭,或許,就這樣放棄,大家一起被摧毀就好了,這才是最佳的選擇。
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公園的石板路上,灑下點點的光斑。祐翔和莫莫肩並著肩走著,他們沒有選擇直接前往「BleueMatte」,而是來到林立晴其中一張照片的背景地,一座有著特殊造型涼亭的公園。
「這裡……」祐翔剛踏入公園,眉頭便不自覺地緊鎖「有好多不同的情緒。」
空氣裡不只有青草的香氣,還有孩童的天真,混雜著各式不同的情緒,快樂、生氣、不甘、癡迷、麻木,這些不屬於他的感受像是無數把利刃,向他揮了過來。
莫莫自然地牽起他的手,溫良的掌心像一道清泉,瞬間過濾了大部分的雜訊「別被影響,我們慢慢來就好!」
祐翔點了點頭,他們穿梭在嬉鬧的家庭與散步的情侶,他就像尋血犬一般,感受著殘留在空間中的情緒,他試圖在這當中找尋最強烈,最令他感受到失落感的情緒。
最後,他們停在那座特殊造型涼亭前,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到冰冷的木製欄杆。
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眼前裂解開來。
周遭的聲音消失了,光線也褪色,無數的碎片反射著這座涼亭承載的記憶。
忽然他看見了,一抹不同於退色的紅,接著一個顫抖的男聲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那聲音充滿哀求與絕望:「……為什麼?我把一切都給了你……為什麼還不夠……」
聲音斷斷續續的,彷彿就像是老舊的收音機,就算調整天線也無法仔細聽清,接著畫面出現了。
他看見,李皓宇獨自一人坐在涼亭裡,下一秒手中緊緊攥著一條被剪斷的紅線。畫面又跳了,他看見林立晴站在李皓宇的面前,彷彿說著什麼,接著他看見李皓宇拿起美工刀割斷手上的紅線。
畫面再次跳轉,李皓宇孤身一人喃喃自語,一股被背叛到極致的刺骨悲傷,混著海水的鹹腥,猛的灌入祐翔的意識,他幾乎以為自己正在海中往下沉淪。
「祐翔!」
莫莫的聲音像一道光,強行劈開了這片絕望的幻境。她不知道何時已經緊緊抱住他,雙手緊緊地將他那冰冷的身體擁入懷中。
祐翔的意識像是被強行從深海中打撈上岸,陽光刺眼,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感。他大口喘著氣,視線從模糊到聚攏,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莫莫那雙盛滿焦急與憂慮的眼眸。公園裡的孩子們的嬉笑聲、遠處街道的車流聲,重新清晰了起來,他逐漸從李皓宇的絕望之海被拉回現實。
「我……我看見了」祐翔聲音帶著沙啞,他依然被莫莫抱在懷裡,身體因為方才那過於真實的體驗而顫抖「李皓宇……他自己用美工刀,割斷手上的紅線。」
莫莫聞言,瞳孔微微收縮。她扶著祐翔坐下,輕聲問道:「在涼亭裡嗎?」
「對!」祐翔點了點頭,他閉上眼,試圖回想剛剛的畫面,但畫面太破碎,甚至時間錯亂「林立晴,就在他面前,聽不清楚說了什麼,但李皓宇的表情……充滿了痛苦跟不甘,那股被背叛到極致的悲傷……太強烈了!」
這個發現,像是一塊沉重的基石,奠定了所有的猜測。那不是一條自然消逝的緣分,而是一場被攪亂的因果,兩人沉默地對視著,都從對方眼裡看見那份凝重。這不再只是單純的怨靈作祟,背後牽扯的是,一位活生生的人,那名為林立晴的女子,以及他背後那深不見底的惡意。
約定的日子到來,眾人再次踏入了那彷彿被時光遺忘的靜謐巷弄。幾日不見,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的靈魂,但眼神中卻不再只有純粹的恐懼,而是多了一種在絕望邊緣共同作戰後,殘留下來的疲憊與凝重。
事務所內,依舊是那股能安撫人心的沉靜茶香。陳仁早已備好了茶,看著這群神色各異的年輕人,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入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祐翔身上。
他將在公園涼亭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當他說到記憶碎片映照出李皓宇拿著美工刀,親手割斷,那條本該象徵緣分的紅線時,事務所內的空氣瞬間凝結。
此刻眾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那風鈴也無聲地擺動,就好像有人刻意撥弄它,卻又不讓它發出聲響。
陳仁靜靜地聽完眾人的報告,臉上沒有太多意外的神情,但也暗自佩服這六位孩子,在如此極端的情形之下,仍然被求生的動力推著前進。
「你們做的很好了!雖然沒有真正掌握到林立晴的足跡,我想這是因為你們或多或少都跟白煞有了連結,這很容易讓林立晴探查到你們。」
他話鋒一轉,神情變得嚴肅:「所以我推測,所有事情都直指一個核心,那就是被惡意利用的緣分。」
接著他轉身,從事務所深處一個架子上,拿出一個有精美雕刻的上鎖木盒,他小心的將他打開,並從中取出一個證物袋,袋中,靜靜地躺著一條發白的紅色細線,其中一端有著明顯被利刃切斷的痕跡,斷口處的纖維還隱隱可以看到化為黑色的血漬與發白的絲線形成對照,彷彿正在泣訴一段窮盡生命也喚不回的愛情。
「這是在李皓宇的口袋中找到的」陳仁將證物袋放到桌子中央,眾人的目光瞬間被那紅色給吸引:「是動用了一些關係,才從警方那裏拿到的,我也跟月老確認過,這的確是祂賜的姻緣線,但上面被一股力量干擾了。」
事務所內的空氣再次凝結,那條細細的紅線,還裹著一絲絲的海藻,此刻卻像一條有著千斤重的毒蛇,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祐翔!」陳仁的目光落在祐翔身上:「我知道這對目前的你來說很危險,但你是我們之中,唯一能夠直接讀取祂最後意念的人,我希望你能試著感受,感受這條線裡殘存的記憶。」
祐翔的臉色瞬間變的蒼白,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每一次感受到世界記憶的碎片都讓他像是溺水一般,儘管有莫莫在身邊也危險得如同極限潛水一般,而眼前這條細線,無疑就是讓他只帶著氧氣瓶,挑戰人類最深的潛水紀錄。
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朋友們,紀威的自我厭惡,萱語與曉鈴無法抹滅的恐懼,哲宇那在理性與崩潰邊緣的痛苦,最終,他的目光停在莫莫那雙充滿擔憂卻又信賴的眼眸上。他知道,他自己必須去做,因為這是只有他才做得到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緩慢地像是要直接觸碰燒紅的烙鐵一般,他的手指最終貼上了冰冷的證物袋。
瞬間,整個世界在祐翔的感知中徹底粉碎,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一場由絕望構成的風暴,猛烈地將他捲入這股絕望之中。
「……為什麼?我把一切都給了你……為什麼還不夠……」
那充滿哀求與絕望的男聲不再斷斷續續,而是化為撼動靈魂的悲鳴,直接在他的靈魂上炸開。冰冷刺骨的海水一吋一吋的侵蝕著他的感知,鹹腥與腐敗的氣味粗暴地搶佔他所有的嗅覺,無數細小的、看不見的生物啃蝕著他的血肉。但這一次,除了這些,還有一種更深層,更純粹的痛苦,那是被摯愛之人徹底掏空後,靈魂被撕裂的劇痛。
他看見李皓宇如何強迫父母將積蓄、自己打工賺來的學費、生活費,一份份的交到林立晴的手上;他看見林立晴是如何用那完美的、充滿匱乏的眼神說著:「只要有了這個,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他看見李皓宇在發現自己背上巨額債務,甚至連累家人時,那種毀天滅地的後悔。最後他看見了在涼亭裡談判失敗後,他自己絕望地拿出美工刀,親手割斷那條紅線,他把紅線遞給林立晴,卻被狠狠羞辱一番。
「為什麼……我斷不了這個緣份……」
這股龐雜到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情感洪流,讓祐翔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起來,他雙眼翻白,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他的意識之海正被那絕望的黑墨染色。
眾人被這個現象狠狠地鎮住了,他們只知道很危險,但沒有想過這就像是要毀了一個人的靈魂一樣。
紀威與哲宇則是被這突如其來超乎常理的現象震懾,他們以為這裡是一個類似安全屋的存在,沒想到這股怨念可以在此被招喚出來,甚至侵蝕著自己的朋友。
「祐翔!」紀威反應過來之時,伸手想將好友從證物袋拉開,卻被那股力量彈倒在地。
陳仁迅速的反應,他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接著劍指點了出去,但這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如同把石子丟在流沙之中,只會漸漸沉入,毫無波瀾。
萱語與曉鈴下意識的緊握自己胸前的香包,可是香包不似之前那般發熱,有一種熱量剛散發就馬上流失的感覺,這令他們更顯得恐懼。
莫莫再也無法旁觀,她從座位上彈起,不顧一切的從後方緊緊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試圖將他從那無盡的深淵打撈上岸。
「放開他!不准再折磨他了!」
一股莫莫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憤怒與心疼,這股情緒就如同她的成長經歷,她總是在所有人需要幫忙時,毫不吝嗇伸出援手的人,直到他的出現,她發現他有著跟他類似的靈魂,但卻有所不同,儘管如此她就好像在這個世界找到同伴一般。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蘊含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她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她不希望因為幫助他人而受傷。隨著這聲怒吼,一股溫潤,慈悲卻又無比強大的月白色光暈,自她體內沛然湧出!
這一刻,事務所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心疼與憤怒,以及一道來自未知的視線,帶有著謙卑、仁慈、溫和,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整個事務所的法器,甚至是長久以來被壓制的附帶怨念或是惡靈的器具都在悲鳴,這時的陳仁感受到一股不同於自己所認知的力量,也明瞭了城隍爺所說的意思。
那光芒強行撕裂了祐翔眼前的幻境,不再只是溫柔的阻擋,而是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志,強行的闖入那片由記憶與情感構成的碎片世界。
在他眼裡總是這光芒在拯救他,但這次他卻感受到另一股龐大、冷漠的力量,彷彿在警告強行闖入的光。
接著他感受到那股冷漠的力量化為碎片組成的人影,而他就這樣被兩股力量夾在其中,人影似乎正在用力量告訴那股光芒自己才是這裡的主宰,但白光絲毫不肯退讓,照耀所及之處,啃食著祐翔心智的絕望與痛苦,如同冰雪遇陽般的迅速消融,而那由碎片組成的光之人形,手一揮便將李皓宇那過於沉重的靈魂殘響,化為齏粉。
風暴漸漸平息了,白光也漸漸消退,只剩那光影人形還在,突然祂手一指祐翔便到了他面前,接著在情感的真空之中,祐翔感受到有什麼東西,自靈魂的最深處,緩緩地甦醒了,那不是他自身的情感。
他聽見的不再只是李皓宇的悲鳴,而是無數人的嘆息、鼓舞、笑聲、咆哮與哭泣,這些聲音最終匯聚而成一股巨大的共鳴,不再只是雜訊。他看見的不再只是那洪流中世界的碎片,而是無數因果絲線在他眼前交織,他第一次清晰地分辨哪一條是屬於自己的,哪一條是屬於他人的,如同觀浪者清晰地看見每道浪的起伏。
他終於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內心的情感,那份對社交的恐懼、對未來的徬徨、對身邊女孩的悸動,這些不再只是混亂的雜音,而是名為人性的龐大交響曲中,一段清晰、真實,且完全屬於他的旋律。
祐翔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他緩緩的睜開雙眼,那雙總是習慣迴避他人視線的眼眸,此刻清晰而深邃。
他眼裡的世界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腦中那些嘈雜的情緒,也如同平緩的河流,再也不是暴漲的洪水。他開始感受到周圍的情緒,每一件事務所裡的法器剛剛的驚嚇,眾人的疲憊與擔憂,最後他感受著身後那溫暖,帶有一絲顫抖的擁抱,緩緩的、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溫柔,反手覆上莫莫還抱著他的手。
「我沒事了。」他的聲音不大「謝謝妳,莫莫,也謝謝妳的守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