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蒼蠅一樣在旁邊繞,眼神死死盯著阿桑的反應。
阿桑依舊冷冷的,眼神卻偷偷透出銳利光芒。她瞥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低頭挑葡萄。
亞柏捕捉到那抹眼神,立刻笑得像抓到籌碼似的,順勢往前一步,
「妳不說話,我可是要自己付學費囉。」
話音剛落,他飛快掏出兩張鈔票,作勢要往阿桑領口塞去。
「靠腰啊!」阿桑笑到眼睛變成兩條縫,反手乾脆抽走他手上的錢,嘴裡罵著「不三不四」,收錢的手卻半點不含糊。
亞柏就等這一刻,笑臉湊得更近,眼神像看著烤雞腿的狗。
阿桑故意慢條斯理,把錢折好塞進圍裙口袋,還抬起下巴吊他胃口。她才不急著回答,逗小夥子是她生活裡的調味料,
「哎呀,你要問的那個人啊……」
她拖長聲音,眼神在葡萄和芒果間亂飄,硬是晾著亞柏。
亞柏配合演出,故作痛苦狀哀嚎,
「姐姐,妳這樣吊我,心肝都快被曬乾了。」
阿桑哼笑一聲,終於施捨答案,
「前幾天他有來,買香蕉。還假掰說要打果汁,我看啊,他哪是要喝果汁,是要泡妞啦。」
亞柏「嘖嘖」兩聲,笑著從檯面邊順手拿起一根香蕉擺出「探照燈」姿勢對著她,比手畫腳、雙手合十欠身鞠躬,
「妳這觀察力,市場女王欸~」
阿桑被他逗得「啐」一聲,
「少來拍馬屁。」
但嘴角已經藏不住笑意,手也自然拍了拍亞柏的手背,一副被捧得心花怒放。
亞柏平常買整箱整箱的水果,水果攤商就是他的情報網,經過攤位,也一定揮手喊聲「辛苦了!」。就算沒料可套,他也要聊幾句家常。原本只是因為吃不完怕浪費,所以常常送水果給街友,意外跟許多街友交好,將情報網織得更大。
這些小人物成了他最可靠的耳目。有人眼睛毒得很,有人嘴碎得要命。情報是真是假得過濾,但只要人脈還在,他就能在各個角落收網。
此刻,他看著阿桑笑得眉飛色舞。
──
鐵皮屋內,吊扇轉得吱吱作響。幾罐罐頭剛剛從貨架上掉落,亞柏半跪在地上,一邊撿罐頭,一邊喃喃念著什麼力學公式。
「已經補強了,」他拍拍那搖搖晃晃的架子,像個工程師一樣繞了一圈,才讓它穩穩地站住,「這樣很穩,放再重的都不怕了。」
老闆娘穿著洗到發白的圍裙,匆匆從裡頭跑出來,滿臉誠懇地連聲道謝,
「這次又麻煩你了。我們這小本經營的雜貨店,老是這壞那壞的,能修就很感謝了。」
「別客氣嘛~」亞柏抬頭,露出那種「哥就是你街坊工具人」的笑容,還朝她眨了眨眼,舉起兩指做出某種獨門手勢。
老闆娘一看,馬上會心一笑,嘴角浮出「大人我懂」的意味,低聲回應,
「我哪次沒幫你處理好?」
「倒是這個,就拜託妳囉~」亞柏壓低聲音,眼神往收銀台旁那籃香菸一指,「那個黑框眼鏡的,昨天買了四盒萬寶路。你說他跑這種老社區買煙,不覺得古怪嗎?」
老闆娘聳聳肩,縮小音量補充,
「他最近常來,進來都不打招呼,買完就走。手指還有點發抖。」
亞柏挑眉,立刻把細節記下,像是又拼到一塊拼圖。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指尖飛快滑過通訊錄。
他壓低聲音,
「欸,幫我查一下,有個戴黑框眼鏡的,最近活動怪怪的……嗯,還買煙買到成癮一樣。你去套套話,看看是不是跟我們要找的人扯上線。」
電話那頭傳來含混的應聲,還伴隨著喇叭裡吵雜的機車聲。亞柏掛掉電話後,轉頭又對老闆娘咧嘴一笑,
「放心,這通電話你聽過就當沒聽過,秘密還是存在你這籃香菸裡。」
老闆娘看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
「你這小子啊,就愛裝神祕。」
吊扇繼續嘎吱嘎吱地轉,店裡恢復平靜。
──
夜裡,燈光像水霧一樣柔軟,茶店裡嬌笑聲不斷,淡香瀰漫,燈泡泛著橘黃,像舊時代的舞台燈。吧台上擺滿精緻茶具,煙霧裊裊像小型演唱會的乾冰。
媽媽桑擦著桌子,眼睛卻盯著牆上的電視不放。新聞主播聲音冷冷傳來,
『死者孫尚義……生前任職於九州製藥……』
「這不是上次來我們店裡講保險的客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