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灰蒙蒙,身邊無傘愁啊愁。
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了樓梯口,呆呆地望著細雨滂沱。
如果可以,實在不想渾身濕透,一身狼狽。
你跟身旁的友人有說有笑,從我身旁經過。
瞄準你手中的雨傘,在你走到廊簷前喊住了你:
「等我一下,我沒有帶傘,嘿嘿。」
你才發覺了我的存在,但沒有太大的驚訝,習慣性地在右側讓出了可以並行的空間。
「吃什麼?」
「不知道,逛一下。」
「可是下大雨誒~」
「那不給你遮了。」
「誒!」
雨傘很小,嬉笑打鬧間,各自有一半的身軀都暴露在外。
「走快點。」
雨勢兇猛,看到街邊的墻簷,大家加快腳步避雨。
騎樓內的板桌上,有幾張形似塔羅牌的卡片覆蓋著,似乎在誘惑旅經的行人揭示命運。
「抽一張吧。」你對我說。
我隨手翻開一張,上面繪著死神的樣貌,鐮刀上沾染著腥紅的血色。
「哼。」心情有些沉重,我不屑地將死神牌平放桌面,沒有再留意其他人抽出什麼圖案。
一行人進入了小餐館,慢條斯理地用餐,輕快地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雨聲淅瀝,從未停息。
直到,我發現自己離你們越來越遠,彷彿飄浮在半空中。
隔著一片薄霧,我試著張口,卻無聲。
你突然放下筷子,望著我所坐的位置,陷入沉默。
身旁的友人,也一併沉默,用憐憫的神情望著低頭的你。
「你們怎麼沒有人提醒我……眠已經離開了?」
突然穿插進來的回憶,是我身處的那一個失去你的時空。
我是你幻想出來的,就如同,我還時常假裝你還在我身旁。
我縹緲地存在於空氣中,不再試著言語,只是哀傷地望著你。
我從來沒想過,「失去」,其實是一件相對的事情。
我活在了一個失去你的世界,也意味著,你活在一個失去我的世界。
並不是只有我會不習慣。
雨傘左側的空曠、夕陽照射下一道影子、餐桌對面是陌生人。
時間帶走了你,留下了無數的日日夜夜,讓我有充足的歲月,反芻所有的過往。
高中的那些日子裡,我們不再並肩而行。
晚餐時間,我總是一個人躲在教室角落,聽著mp3裡的歌曲,計算著你的往返時間,
在高處俯瞰熙來攘往的人群,試圖尋找你的身影。
剛開始你身旁還有一些老同學,到後來你也變得獨來獨往,撐開的傘下獨身一人。
你沒有說過你也會不習慣。
只是在某一個下雨天,變得行徑怪異的我將外套披在頭頂、雨中漫步時,
你突然在我身後對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躲著我。」
我沒有回答你。
而我也沒有思考過,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用寬鬆外套蓋住上半身的怪異人士,是我。
這個夢境中的你,試圖彌補我們不再同行的遺憾,所以我才會現身在樓梯口。
儘管夢境中你的所思所為無法反映現實的對照,但我還是頗為感動。
因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傷懷你的無情。
我總以為,只有我獨自承受這份失去,在雨中浸濕。
但或許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裡,你也花了一段時間,默默地習慣雨傘下的空曠,逐漸適應我的缺席。
如果回到那個你問我「能不能不要再躲著你」的下雨天,
我想要堅定地回答你:「以後,我都會自己帶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