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

更新 發佈閱讀 6 分鐘

25歲

夕陽西下。一天的工作又被完成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自從結婚後已經持續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五年了。

「一般二十八歲的女人應該不是過著這種生活吧,我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 ? 」蕾妮心想。但其實,她的心中並沒有理想的生活型態,因為身邊的女人也都和她過著差不多的生活。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對的。結婚後,她開始在玉米田工作,而她高中時的好閨密一位在賣豬肉,另一位天天早起和老公一起賣早餐。說實話在經濟方面蕾妮已經算是過得很好了,但她無法體會到這種好是什麼概念。從小的生活讓她這輩子都擺脫不了買特價商品的習慣了。但那又如何呢 ? 身邊就沒有一個太太是不愛撿便宜的,過得奢糜反而是一種罪過。

她想,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到田裡工作,那她是不是可以為自己找些有趣的事來做呢 ? 思緒進行到一半,遠方兒子的呼喊聲把她拉回現實。「媽媽 媽媽 ! 湯姆叔叔家的小豬跑過來了」叫喊聲讓她意識到,對了,就算沒有工作,我還有兒子要照顧呢。

2.

26歲

伴隨著一聲乾嘔,緊接而來的是盤子被打碎的聲音。 丈夫吉米匆匆地跑進廚房,看見滿地狼藉和扶著流理台邊緣的蕾妮。

經過檢查,蕾妮懷孕了。她欣喜且期待,盼望著這個孩子的到來可以讓她和丈夫重新產生火花。愚蠢的幻想。

吉米得知這個消息時自然也是喜不自勝,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希望家裡人丁興旺罷了。說到底,他並沒有什麼好不滿的,畢竟蕾妮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就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了。但顯然他並不滿足於此。

蕾妮知道吉米想要多一點孩子。而在蕾妮的認知中,吉米其實是個忠厚老實且頑固的男人,所以為他孕育孩子並沒有讓蕾妮不滿。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中卻還是空虛,其實她想要的只是同其他女人一般,夫妻小吵小鬧,又恩愛甜蜜。但結婚這麼多年來,令蕾妮感到甜蜜的時刻屈指可數。即便是自己先動了心,但蕾妮還是十分委屈。明明是他先開口說要結婚,為何婚後卻又待她如此疏離呢 ?

懷孕滿八個月後,蕾妮就不再到田裡幫忙了。她多了好多的空閒時間,當自己夢寐以求的不用工作的日子到來,蕾妮才發現她並沒有那件她想做的事。但這個想法帶給她的惆悵很快就被孕期所致的胡思亂想給蓋過去了。

3.

33歲

理髮廳,三個女人分別在染髮和燙髮。氣氛看似和樂,實則硝煙四起。

話題從耳飾到襪子,從兒子到丈夫。不是為了分享,而是為了競技。好似在這場毫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中獲得勝利後人生就能有什麼戲劇性的轉變一樣。大家誰都不讓誰,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怕是電視中的政治人物都沒有這些女人們會講。

蕾妮自然是這三個女人中的其中一個。在任何話題的縫隙中穿插進來,然後用一點都不流暢的手法把話題扭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最近對蕾妮來說,最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事件是大兒子約翰的數學成績和運動會上拿到的金牌。關於兒子的每件事情都能讓蕾妮打從心底的感到驕傲,所以她總是不厭其煩地重複提到兒子們的名字。

在這些女人中,蕾妮是最單純的一個。所以即便大家都對於她的話題膩到不能再膩了,也不會有人說出傷害或是打擊她的話。這也許是同情,又或者是一種保護的手段。

4.

50歲

約翰結婚了,是奉子成婚。但沒關係。大家都很開心,蕾妮開心,約翰開心,約翰的妻子佩妮開心,不知道事實的吉米也很開心。

在年輕時,蕾妮並沒有把婆媳關係處理得很好。但她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所以她對佩妮非常好,非常非常好。以至於佩妮的壓力非常大。但這也無妨,因為約翰和佩妮決定定居在佩妮的家鄉。

這個決定讓蕾妮很傷心,不過她從來就學不會和丈夫或是兒子表達自己的任何情緒,所以除了心思細膩的佩妮以外,沒有人發覺蕾妮的不對勁。而即便佩妮發現了,她也沒有改變決定的打算。她沒有辦法為了不甚親近的婆婆放棄自己的藍圖。

這份愧疚多多少少還是對佩妮造成了影響。在四年內,佩妮時不時就提議帶著孩子回去看看蕾妮和吉米。

蕾妮非常開心,日子又重新有了盼頭。常常買孩子的衣服,買好多糖果餅乾。而她的第一個孫女莉莉也非常懂事,喜歡黏著她,喜歡對著奶奶說一大堆沒有人聽得懂的話。

在這段時間,蕾妮真的很幸福。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煩惱了。

在理髮廳裡也有新的話題,女人們都真心為她感到開心。

「蕾妮,妳的孫女是不是又長高了啊!」

「對啊,上次還說要學會煮飯給奶奶吃呢。」

5.

66歲

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燈亮著,電視沒有開,客廳中沒有任何聲響。

吉米先去田裡工作了,而蕾妮一個人坐在客廳等待許久未見的大孫女和孫子。

「大概有七年沒有見到莉莉和彼得了吧」蕾妮心想

在當時,蕾妮真的想不透自家怎麼會面臨這樣的變故。約翰和佩妮突然就離婚了。在那之後蕾妮就不曾再見過佩妮了,不過她深刻的記得在他們家最後一次團聚時佩妮看向約翰的眼神,那是充滿了難過和失望的眼神。當時蕾妮並未放在心上,她以為這只是夫妻之間常見的小摩擦。殊不知在三個月後約翰就帶回他們離婚了的消息。無論蕾妮如何追問,約翰都不打算將原因告訴自己的母親,而這也成為蕾妮心中的一顆大石頭。

思緒重新回到客廳,蕾妮現在還是開心大過於其他想法的,畢竟好久好久沒又見到自己曾經這麼疼愛的孫子孫女了。

「奶奶 ! 」一聲高亢的呼喚。蕾妮控制不住的溼了眼眶。有多久沒有人帶著這樣熱烈又充滿愛的語氣呼喚自己了。

不用轉身也知道這是莉莉的聲音。孫子孫女都長好大了。「我錯過的真多」蕾妮心想。

莉莉一點都沒變,一樣的開朗貼心,倒是彼得似乎進入了叛逆期,一直臭著一張臉又很沉默。

這大概是近幾年來蕾妮所度過最舒心的午後了,貼心的孫女陪她說話,陪她洗菜煮飯。

中午回來用餐的吉米也很開心,因為莉莉乖巧聽話,因為彼得在運動員這條路上似乎也發展得不錯。

到了傍晚,是該說再見的時間。

蕾妮覺得心裡很空,很空很空。

但這次不一樣了,莉莉說學校考完試後會再回來。以後也會常常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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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汪洋中的一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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