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靠岸的日子
我們之間的日子沒有盛大場景。我的小套房沒有廚房，大多時候只是簡單吃點東西，然後窩在彼此身邊。偶爾我們會出門走走，逛街或散步，讓身影並排在人群裡。
逛街時，你總會主動幫我拿東西，不管袋子有多輕，你都會接過去。過馬路時，你習慣把我往內側帶，動作乾脆自然，彷彿這件事早已成為你的本能。你的手始終扣著我的手，不言語，卻像在對我保證：「我在。」
那天下午，我們剛好路過百貨公司外的市集，廣場中央搭起一個小舞台，有人正在試音。吉他刷弦的聲音混著空氣裡的熱度，吸引了不少人停下來。突然有人從後面叫了你的名字，你朋友就在那裡，朝著我們揮手。
我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想在陌生的視線裡保持一點距離。畢竟那條「年齡差」一直盤踞在心裡，提醒我：我們並不在同一個階段。可你偏偏握得更緊，甚至還微微往我掌心用力，好像在告訴我「妳不用退」。
朋友的目光落到我們交握的手上，眼神裡閃過一瞬驚訝。那一刻我心臟怦然一跳，腦子裡浮現無數可能的解釋——是要說我是誰？要模糊帶過嗎？
但你沒有停頓，語氣自然得像在報今天的天氣：「這是我女朋友。」
我怔住了。那一瞬間「女朋友」三個字像一記驚雷，把我嚇得心跳加速。可緊接著，那股不安又被另一種情緒覆蓋——安心。就像長久漂泊的船忽然靠岸，腳下第一次踩到穩固的岸邊。
音樂聲響起，人群跟著節奏搖擺。你拉著我往裡面走，把我帶到比較空的角落。舞台上的燈光忽明忽暗，打在人群和你的臉上。你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握著我的手，那力道既不過分也不放鬆，恰好讓我覺得自己被牢牢放在你的範圍裡。
我卻忍不住想：這樣真的可以嗎？年齡的差距不算天大地大，卻足以讓人側目。當周圍觀眾的笑聲和歌聲交疊，我腦子裡卻浮現另一種聲音：你的人生才剛要開始，而我已經在奔三的邊緣。
可偏偏此刻的你，卻表現得毫不猶豫。朋友問起時，你能那麼自然地說出「女朋友」；在人群擁擠時，你換角度牽住我；就連走回捷運站的路上，你也始終走在外側，讓我在裡面。
你不需要用語言安撫，卻把所有行動都擺在最穩的位置上。
我一邊被這份堅定感動，一邊又被「年齡差」這條看不見的線牽扯。明明知道這樣的安穩可能是暫時的，卻還是忍不住靠近。
回家後，我還在回味那個瞬間——「這是我女朋友。」
那句話的份量，比任何承諾都更重。它沒有經過協商，也沒有等待我點頭，卻在眾人面前劃下界線，把我放在一個穩定的位置上。
我們從未坐下來討論過「要不要在一起」，卻在那一刻擁有了共識。這份默認，勝過千言萬語。
而我心裡那條線——「年齡之差」——也因此模糊掉了邊界。雖然它仍存在，但在你緊扣的手心裡，它不再是障礙，而只是一個需要時間慢慢磨掉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