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夢的碎片 | 夏日的藍調

自從那日做夢之後——嗯，可以說是一場夢中夢嗎？ 我搖頭輕笑，氣音散在空氣裡。 祈言聞聲回望，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變得更深，像是熬煮過的焦糖，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我對他微微一笑，朝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往而已，不是讓人難受的回憶，只是有些感慨。」 我托著腮，語氣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那些逐漸甦醒的記憶碎片。 窗外沒有月亮，秋夜的風像是壓抑了許久，不斷拍打著玻璃，沙沙作響。 那聲音像一種溫柔的白噪音，將思緒也一併牽引—— 慢慢地，飄回了遙遠的過去。 ★ 〈作業〉 灰黑的天空，像是抑鬱已久。是否也染上了五月的藍調？ 黏膩的空氣，是梅雨季來臨前最後的掙扎。 計算機的啪答聲與眼前的數字，共同譜出完美的催眠曲—— 時間在我面前優雅地走過。 瞇著眼半晌，再度放空。 老師方才說了什麼？ 我晃了晃空無一物的大腦，在鐘聲響起那剎那，踏入了另一個空間。 盤著腿，我兩手叉腰，眉頭微皺。 我正和桌上那幾本課本與講義乾瞪著眼。 事情好多，我悲愴地嘆了口氣。課業就像解不開的毛線球，一團亂。 於是閉上眼，索性把它們當成撲克牌般地洗牌—— 嗯，這種厚度……應該是英文文法，排在最後。 「你在幹嘛？」 澄伊剛從外頭回來，帶回一身熱氣。 「我在安排作業順序啊。」 我依然閉著眼，自以為現在的樣子，像為了占卜而洗牌的魔法師。 「不過，你的考卷灑滿地了耶……」 澄伊眨了眨他灰色的眼眸，滿臉困惑。 我猛然睜開眼，看著滿地的考卷與雜亂的桌面。 那紅色的筆跡，好像正咯咯地嘲笑。 「呀啊——！」我失控大吼一聲，憤怒到達臨界點。 被翻倒的桌子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頓時，環境變得更雜亂不堪—— 考卷高興地飛舞，課本無辜地躺在地上。 我氣呼呼地爬上樓，留下一臉茫然與訝異的澄伊。 〈假期〉 看著第二次期中考的成績單，我鬆了一口氣。 過渡期，似乎熬過了——是吧？ 就像退潮。 只是煩悶的天氣依舊，五月的藍調正悄悄漲起。 「澄伊，我要蔓越莓冰沙，好熱。」 我一推開門，就逕自往專屬的位子躺下，腳翹得老高。 「噯噯，不要一進來就像王子一樣，我可不是執事。還有，有氣質點好嗎……」 澄伊瞇著眼，恨鐵不成鋼地開啟碎念模式。黑色髮絲在燈光下閃著淡藍的冷光。 我捂著耳朵，下意識避開他那像老媽的嘮叨，卻忍不住注視他的髮色—— 原來，不是純黑色啊。 「今天放假，好不容易熬過期中考……」我微微放軟語氣，乖巧地說，「啊，我進步了。」 「這樣啊，真是恭喜。不過既然放假，為什麼不出去逛逛？」 澄伊彎起一雙狐狸眼，笑得欣慰。 此時，我尚未察覺狐狸的微笑意味著什麼。 「很熱。而且誰說大考完就能放鬆？老師們發了一堆作業……」 我咬著吸管，喝下一口冰沙，整個人像一團麻糬癱在沙發上。 「那既然來了，作業也還沒開始動工……」黑髮的狐狸壓低聲線，微微俯身低語：「要不要幫個忙，當打工呢？」 啊，好燦爛的笑容。 「……」我沉默，努力抵擋那比太陽還炙熱的危笑。 「放假既然不出門也不寫功課，那何必——」 我用力睨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成功讓他禁言後，我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慵懶地躺下，隨意拿起一本小說。 「我這不就在幫你招攬生意了嗎？」我自在地翻著書頁。 冰沙、愛倫坡、詩人、兩個康納利、旅人，還有完美的王子—— 這可是花錢買不到的優質廣告。 「是是是，我的王子。」 澄伊兩手一攤，語氣無奈地宣告失敗。 我用書本擋住勝利的微笑。 夏日的風是溫熱的，帶著一絲潮氣。